谈允贤不知身后人的变化,只是一心取暗柜中所藏之物,那物件放得甚深,她久摸不到,未免心焦,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药柜上,那药柜随着她不断向内掏摸轻轻晃动,柜顶的一个玻璃药瓶不禁震荡,东摇西晃几下,终于“呼”一声地落了下来。
“找到了!”终于摸到一个布包,谈允贤暗自欣喜,正要转身,忽听耳畔风声,一个健壮身躯猛地贴到她的身后,将她娇躯与整个药柜挤得严严实实。
“东主?!”谈允贤美目流转,只见身后伸出一只手臂,正牢牢托住空悬在她头顶的一个长颈玻璃药瓶,这一下若砸实,怕是当场就要头破血流,思来不觉后怕。
“好险。”丁寿吁了口气,此时二人胸背相贴,鼻端嗅着谈允贤身上淡淡体香,垂目可见她晶莹胜雪的后颈肌肤,不觉情思又动。
谈允贤只觉薄薄单裙后一根滚烫的棍状巨物顶在自己温润丰腴的臀丘后,虽然隔着裙子,仍能察觉那物件散发的热浪,谈允贤早为人妻人母,自然晓得那是何物,立时耳根发烧,玉颊滚烫,“东主,可否起身了?”
“哦?嗯。”丁寿讪讪一笑,颇恋栈不舍地从温软娇躯上移开,退后半步,将药瓶置在一旁桌案上,暗道自己往日还走了眼,自家这女医平日不显山露水,没想到这身子软玉温香,触感极佳。
“妾身谢过东翁。”一向举止从容、潇洒适意的谈允贤,此时难得腼腆拘谨,垂首不敢看人。
“谈先生不必客气。”谈允贤在府内乃西宾客卿,不好乱来,丁寿虽然意动,还不至妄行非礼,当即收摄心神,指着谈允贤手中布包强笑道:“这是何物?”
“东翁请看,”谈允贤一边打开布包,边道:“此乃暹罗、爪哇等国之贡物”乌香“。”
“乌香?”布包打开,丁寿见其中包裹的是一个棕黑色的砖状硬块,表面干燥龟裂,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臊臭味。
丁寿以袖掩鼻,一脸嫌弃厌憎道:“一股子尿骚气,哪里香了?你当个宝贝一样藏着!”
“东翁莫要小瞧此物,成化十九年宫中曾令中贵出海南、闽浙、川陕等近西域诸处采买,其与黄金等价……”
丁寿捂着鼻子,满脸不信道:“宪庙爷重金买这劳什子?图什么?”
“此药味辛、大热,对远年久痢、虚损元气者有奇效,又壮精益气,兴助阳事,方士房中御女之术多用之。”涉及药理,谈允贤并不避讳男女之事,娓娓道来。
听说有助房事的妙用,二爷立马来了精神,强忍着尿骚味凑近细观,“这么个味道,就是有助行房,吞咽下去也太过为难人吧?”
“东翁所言极是,此物苦涩,故而方士以其一分与粳米饭和作三丸,名其所谓”一粒金丹“,云通治百病,实皆方伎家之术耳,与宋人和竹沥煮汤,去其臊苦,有异曲同工之妙,东坡居士有诗云”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便是此理。”
这诗丁寿倒是知道,不过他更喜欢的是此诗中“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二句的意境,对所谓“鸡苏水”、“莺粟汤”却不知其为何物,只当是两道寻常茶汤,当即疑惑问道:“这鸡苏水、莺粟汤是用乌香所制?”
谈允贤笑道:“仅只莺粟汤有些关联,这乌香又名阿芙蓉,《医林集要》载乃天方国种红罂粟花,实则是其津液……”
“阿芙蓉?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是不是还有旁的名字?”因着苏轼的诗作先入为主,丁寿还没反应过来那“莺粟花”是个什么东东。
“东主见闻广博,此物确有别名,”谈允贤先恭维了一句,又道:“《蟫精隽》中称此物为”合甫融“,又名”鸦片“……”
“鸦片!!罂粟?”丁寿终于明白为什么听着耳熟了,作为国人,谁还没晓得鸦片战争对近代中国带来的屈辱危害!
“东翁,你无恙吧?”见丁寿突然之间面色煞白,谈允贤心忧关切。
“无事,”丁寿定定心神,再看谈允贤手中之物时神色复杂纠结,“谈先生可知,此物毒性深远……”
“东翁果真见识广博,连医药方术亦有涉猎,”谈允贤顿有得遇知音之感,兴奋道:“鸦片非但有毒,其性酷烈,甚于硫黄、丹砂;热燥猛于苏合油、附子等,多服能发人热疾,纵是一粒金丹,进服也不可超过两丸,正因如此,医家严控其量,此物传入中国已近千年,只作强身治病、闺房助兴之用,其毒性不彰,未为大害。”
说到此,谈允贤又轻叹了口气,“妾身亦知此物若普及天下,必然流毒深远,贻害无穷,因此一直藏于秘处,平日只作和药之用,东翁知遇之恩,妾身姐弟无以为报,故而甘冒不韪,举荐此物,为东翁消弭隐忧。”
“你是说,此物毒性可以控制?”
“所谓毒性,亦不过是药性,鸦片入药,有敛肺、涩肠、止咳、止痛及助眠之效,可治虚寒百病,确为世之灵药;但若为毒,也可令人形销骨立,虽生犹死。”谈允贤俊目斜睃,微微含笑,“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究竟用药还是下毒,只看东主心情而定,允贤无不照遵。”
娘的,干了!反正这东西流传这么久也不是二爷我的锅,就拿李明淑当小白鼠试药了,谁教这娘们在海兰丫头面前告刁状的,活该她倒霉!
“谈先生既说此物多服会引发热疾,那人察觉时岂会进用?且其人内力深厚,意定志坚,想要令其成瘾恐不会容易。”凭着穿越者的见识,不消谈允贤多说,丁寿便知用这鸦片的目的所在。
谈允贤面泛异彩,“东主果识此物妙用,妾身钻研甚久,发觉经烧煮之后,此物形态大变,再置火燃烧,气味浓烈香甜,吸此气则直注丹田,初可使人周身舒泰、气朗神清,飘飘如入极乐之境,纵使其人武功再高,也会不觉成瘾,忽然一日停辍,则面皮顿缩,唇齿齞露,脱神欲毙,欲求一死而不可得,直至复吸乃愈,若是妾身再加以药物配伍,合成丹药,更可倍增其药性,如此双管齐下,任其与东主仇深似海,志坚如山,届时为再得那一口烟霞,也唯有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看着神采奕奕的谈允贤,丁寿心中直犯嘀咕,“不愧是魔医弟子,当真邪门得可以,我竟然不知道家里一直养着个绝命女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