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杲不动声色,深深的法令纹畔透着淡淡笑意道:“那张茂长目飞耳,交通者非只匪类,为免走漏风声,让贼人事先得到消息,宁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柳尚义忍无可忍,拍案怒道:“你是说柳某与贼子有所勾连?!”
“宗正兄言重了,宁某绝无此意,”宁杲当即否认,旋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仁兄身边之人,恐难保个个如兄般洁身自好吧……”
“信口雌黄!你……”柳尚义脸色铁青,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刘瑾任命他们几个专职捕盗,以灭贼为期,倘若自己手下与贼盗勾连,他恐不是一句驭下不严便能交待过去。
“宁侍御,交结匪类斯事体大,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轻说。”丁寿提醒道。
“下官怎敢。”宁杲先向丁寿欠身行了一礼,转目柳尚义,正色道:“河间参将袁彪可是柳兄部下?”
听宁杲提及袁彪,柳尚义立即面色一变,未等回话丁寿已先接口道:“不错,柳侍御为所部四名指挥请功的题本中,袁彪是其中之一。”
“袁将军骁勇敢战,河北贼盗望风披靡,确是能臣良将,甚至……”宁杲瞥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柳尚义一眼,冷笑道:“甚至那张茂贼党也曾数败于袁将军之手,只是不知为何,忽然之间河间诸将对张贼党羽闻风缩朒,不敢谁何,那河北诸盗自此亦不再寇扰河间,二者相安无事,宁某愚钝,这其中关节百思得解,宗正兄可否见告?”
丁寿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宁侍御,消息确实否?若是谤讪同僚,可要受反坐之罪?”
“下官部下马文衡等人俱是沧州乡里,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当堂对质!”宁杲胸有成竹,昂然不惧。
宁杲其人还真是面冷心狠,这一着罪名坐实,可比柳尚义递了一百句小话说他坐视贼盗过境不管还要厉害,丁寿乜眼扫了下旁边的柳尚义,皮笑肉不笑道:“柳侍御,你有何话说?”
“我……下官……”柳尚义全身冷汗,讷讷了起来。。
“那袁彪与张茂可有私下勾连?你知不知情?”
面对丁寿催问,柳尚义下意识点点头,又急忙摇头否认。
“到底知不知情?!”丁寿拍案厉叱。
柳尚义两腿一软,瘫跪于地,支吾道:“下官……我不……”
“不说也没关系,本官立即行文,命锦衣卫锁拿袁彪鞫问,倘若其中发现侍御在其中有何瓜葛,呵呵,宗正兄莫要怨怪丁某不念旧情哦……”
丁寿细声细语,柳尚义却听得头皮发麻,膝行几步抱着丁寿大腿哭嚎道:“缇帅,下官冤枉啊!”
“有话说,有屁放,别在爷面前淌猫尿,”丁寿冷哼一声,“是不是冤枉,不是你来定的!”
柳尚义抹了把眼泪,“非是下官人等纵贼养寇,实乃迫于内廷大珰之命。”
“嘶——”宁杲立即倒抽一口凉气,坏了,本想摆柳尚义一道,没成想踢到铁板了。
丁寿也是心头一紧,动容道:“是内廷刘公公?”
见柳尚义摇头,丁寿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刘瑾,内廷二十四衙门里还真没谁让二爷怵的,转眼神色如常摆着官威道:“哪个斗胆包天的,敢包庇匪类,你从实招来。”
“是御马监的张忠张公公。”
“张忠?”丁寿未料还真是个老熟人,这厮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吧。
“袁彪在河间屡破贼盗,初时也不知是那张茂党羽,直到张公公与私第置酒宴,同时约了张茂与袁彪相对而坐,分嘱二人相安无事……”
丁寿搓搓手掌,冷笑道:“当面推杯换盏,还真他娘是官匪一家!”
“事先下官确是不知情,是袁彪亦觉不敢擅专事后奏报与我,下官受陛下及刘公公恩典,自该时时兢兢业业,以捕盗缉贼为念,只是张公公为陛下身边近侍,下官……”柳尚义期期艾艾,后半句终没说出口。
“你还是不敢得罪张忠,所以……默许了此事?”
“下官惭愧。”柳尚义臊眉耷眼地低着头。
“张忠这般为张茂开脱,究竟收了多少好处?”丁寿摩挲着下巴,好似自言自语。
柳尚义道:“张公公乡梓就在文安,据袁彪讲当日席间说和与张茂亦以兄弟相称,想是沾亲带故……”
“扯淡!”丁寿毫不客气地打断,“以张忠的操性,亲爹也没法子让他白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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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御马太监张忠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