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飞寒毛都竖了起来。亚当斯似乎在暗示他升任合伙人的机会。他错过了上次的评估,恰恰是因为罗锐恒觉得他的经历还不够丰富。他望着亚当斯,后者似乎只是纯粹在担心罗锐恒以及公司的事务。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亚当斯,那我作证时应该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不要多说一个字,也不要少说一个字。”
暮色西沉,万慧带着心有余悸的侥幸,走出陈旧的酒店。她回望了一眼,发誓不会再回到这里,不管以什么代价。
那些想办法救她的,或是想办法看她出尽洋相的人,都聚在她家里。家族里的人,包括她那兴冲冲的哥哥和远到天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自觉能胜任ceo一职的高管们、相过亲分过手的男人们……都围绕在万百胜身边,为一个并不真的关心的人出谋划策。她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像一屋子的人抽奖而她是唯一的赢家,大多数人都因失望而沉默。
她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再去应付这些人的嘘寒问暖,径直就上楼了。有人推门进来,她趴在床上头也不回地喊道:“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好吧,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苦。”
万慧抹了一下鼻翼两边,坐起来说:“爸,对不起……”
万百胜坐到了她身边。她只是消失了两天,父亲却看上去像老了二十岁。焦虑和失眠同时折磨了父女俩。
万百胜问她有没有受苦,她摇摇头;问她是不是没事了,她点点头;问她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她摇摇头。
万百胜问:“你不打算说话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爸,您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您只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齐佳。我不能倒下,为了齐佳我不能倒下!”
万慧当晚就又投入进工作中。她叫来亲信,要求明天就安排一个公开活动让她出席,以一种自然的方式澄清失联的传言。又开始审阅新一轮定增的商业计划书,从潜在投资方的名单上划掉了天元基金。她被关押在酒店时,就已经想好了出来后马上要做的几件事。但是现在,她逼迫自己沉浸在工作里,总有一种感觉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她仍然是领导齐佳的最佳人选,也证明有些违心的举措是合理的。
竞争对手
王晓菁从火车站回来后,高信的项目就变了天。她去开会,发现主持会议的人已经变成了菲利普。虽然是临时任命,但是菲利普没有显得对项目很生疏,很快就全部推翻了罗锐恒的计划,用一套新方案替代了。她和同事们据理力争,说应该再等等罗锐恒,没准他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明天就要和客户汇报,汇报内容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了。菲利普像看叛徒一样地看着王晓菁。她知道菲利普在想什么,他在想他怎么会扶持出一个白眼狼来。
果然,菲利普说:“王晓菁,升了高级分析师,眼界就要更高一点了。这些年动辄就是什么‘生态圈’‘共赢’的时髦词。你们可不要沾上这种坏毛病,以为知道扯几个高深的名词,就算想出了不起的战略来了。说是竞争战略,那就是要硬碰硬地去打仗!要快!要狠!要让对方脑子转不过弯来!毫无还手之力!要置对方于死地……”
菲利普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高信的竞争对手,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有意见!”没想到左安平站了出来,说,“现在的方向是和客户商量过的。我们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改方向,客户会认为罗申自己都没想清楚,心里会打鼓的。”
左安平还追加了一句:“从什么时候起,罗申变得朝三暮四了?”
菲利普震惊地看着左安平——他以为的、和大家都以为的他的“自己人”,仿佛只在罗锐恒手下干了一个月,就被洗脑成了罗锐恒的拥趸,连语言都变得艺术了起来,还学会了一语双关。
菲利普感到威望受到了挑战。他急于在全球合伙人委员会到来之前做出点成绩,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下属和颜悦色。公司里是个合伙人都盯着罗锐恒留下的饼,每个人都想抢一块。他能抢到高信项目是因为他聪明吗?不,是因为他跳得最早,蹦得最高。
“刚才谁说罗申朝三暮四了?”亚当斯来了,掐好了时间一样,仿佛预测到菲利普难以服众。他问左安平:“你敢对高信的项目打包票吗?保证实施了之前的方案就可以马上提高高信的市场占有率吗?”
左安平说:“生态战略是需要时间的,怎么可能马上见效果?这个包票我可不敢打。”
亚当斯指着菲利普说:“他敢。”
原来菲利普向亚当斯拍着胸脯说他的战略可以立竿见影,用不着等项目结束见效果,可以一边规划一边实施,马上就能见效。他的战略不光令亚当斯点头了,还被推荐到了刘威面前。刘威听完只说了一句话:“干!马上干!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擒贼先擒王,“王”就是视艺。视艺上市之后股票连连大涨,市值不断逼近高信,大有取代其地位的势头。打压视艺成了高信的当务之急。菲利普在刘威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他有办法令视艺在三个月内市值跌去一半,半年之内退市!
菲利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王晓菁交出在飞彩项目上对视艺调查的全部内容。可是菲利普看过后却认为没有实际证据,就算放出来也只能伤到视艺皮毛。大家私底下认为菲利普这么说,不过是想贬低罗锐恒罢了。
“你们找到的只有这些吗?就凭几个人说的几句话,飞彩竟然就放弃对视艺的投资了?视艺现在上市了,飞彩岂不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我要是飞彩,哎呀,现在肯定头疼,都该找罗申要精神损失费了。”菲利普说,“以后这种失败的项目绝不能再出现了!”
孙明经说:“菲利普,逻辑上我有点不明白。如果当初几个人说的几句话,就能让飞彩放弃了对视艺的投资,那岂不是说明视艺的潜在风险大到几句话就能说明白了?客户也不是傻瓜对不对?如果飞彩项目算是失败的话,那就是说飞彩当初应该投资视艺了。而我们现在却要找出视艺的破绽,还得是很大的破绽,能让他市值跌50的。这说明视艺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好公司。那罗总当初的项目就是一个成功的项目,因为成功地帮客户避免了损失。对吧?”
菲利普愣了半天,眼珠快速转动着,也没从孙明经的逻辑里转出来。王晓菁心想,这就是一个不能nvce(说服)老板就nfe(绕晕)老板的成功典型。不过孙明经可能是在认真地和菲利普探讨,但菲利普视而不见,跳过了话题说:“我需要你们拿到真货,可以爆大料的真货!”
王晓菁说:“视艺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这已经是我们当时能拿到的所有信息了。视艺上市后对外披露信息会更谨慎,现在再去找恐怕更难了。”
菲利普说:“难!难!难!为什么我听到的都是困难,而不是解决方案?王晓菁,我知道你能力有限,所以我不准备把这个工作交给你做。”他转向赛玲娜和韩启彬说,“我相信你们二位能做到!军令状虽然是我立的,但也就等同于我们团队立的。我敢立军令状,就是因为我相信各位,在罗申没有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
王晓菁从赛玲娜苦不堪言的表情上看出她也不想接这个活。难倒是其次,她可能是不想再和余帆顺有任何瓜葛了。
赛玲娜问:“菲利普,如果解决不了会怎样?”
“我立下的军令状做不到,不光罗申这个项目的费用我全掏了,而且我会引咎辞职。你们如果做不到,也可以想想未来的出路了。”
赛玲娜想了想说:“好。”
“好什么?”散会后王晓菁问赛玲娜,“你怎么就答应了?军令状是他立的,凭什么要我们也立?还是……你已经想出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