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咯咯地笑起来。
“音音。”
“嗯?”
“我悄悄告诉你,有一次,我和表哥打电话的时候,他问你情况,问着问着就哭了。”
“啊?”
“他哭得好厉害,我从没见过他哭得那么厉害,他哽咽着说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了,他这辈子都配不上你了,他觉得很绝望……那天他应该是喝了点酒,没控制好情绪,我后来也没敢问,但我一直挺奇怪,他怎么会用‘配不上’这个词?现在我才懂了。”
片刻后,商挽琴却笑了。“才不是,他就是很爱哭。”
“啊?”轮到七七惊讶了,“表哥?爱哭?”
“他老哭。”商挽琴数了数,“他在我面前哭好几次了,简直是个哭包。有一次哭得特别厉害,哭得眼睛都肿了,回去被我家里人看见,他们吓了一跳,非说是我欺负他了。我怎么欺负他,我还能把他打一顿么?”
七七好奇了,但商挽琴嘻嘻笑,不肯细说。
那一次,就是他们从山里徒步回来的那次。她坐在副驾驶上,听他讲述他的心路历程,讲他当年如何鬼使神差决定要瞒着她,讲他这么些年里他的煎熬,讲他如何自知阴暗卑鄙,如何曾经走到过绝望的边缘。
一句一句,都是自我厌恶。
停车之后,他还是紧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含着泪,咬着牙,说:“我不甘心。”
他太不甘心了。
不甘心当年的病,不甘心被迫成了不辞而别,不甘心错过,不甘心一切的一切。
在那个夜晚,她终于发现,其实他从没走出过去;他一直活在过去,一直在等一个结果,一直觉得命运应当有另外的走向,却也一直无能为力。
她听了很久,从愤怒到平静,再有一点小小的迷惑。
最终,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她问他:“乔逢雪,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能喜欢你?”
他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失焦,最后轻轻点头。
“我知道你不可能再喜欢我了,所以我……没有再这么奢求过。”他眼泪掉下,砸成氤氲的水痕,“我就是想,就是想……哪怕两个月,就这两个月,我想要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终于承认失去了他的过去,因为过去的含义就是失去;他想要两个月的时间,不是为了追求她,不是为了让她心动,而只是想小心翼翼地对她好,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点不可挽回的过去。
当时,商挽琴只觉得荒谬,又开始生气,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自我感动吗?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但他就这么哽咽着,反复说着自己不甘心、无法甘心,搞得好像如果她不原谅他,就是她太狠心了一样。
她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有乱七八糟的,有不乱七八糟的。
然后,她跟他说了一句话,作为那一天的结束。
“我可不可能喜欢你,是我决定的。”她说,“好了,别哭了,送我上楼。”
结果,他傻傻地看了她一会儿,竟又哭了。
现在,商挽琴躺在帐篷里,烦恼地叹气,嘀咕:“谁会喜欢一个哭包啊?”
七七一听,立即保证:“你放心,我明天就教训他,不准再哭!”
两人终于渐渐睡着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旁边的帐篷里,一只狗的耳朵才放了下去。姜饼放松地趴着,把脑袋换了一边,也安心地睡着了。
但床上的人类还在看手机。
【七七:不能当哭包!】
【七七:你听见了吗!绝对不能当哭包!】
乔逢雪还没睡,他正在看财报呢,就收到这莫名其妙的讯息。他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放下手机,全没当回事,继续看他的财报。
和他无关的事,告诉他干什么。
……反正他又不在别人面前哭。
*
一直到八月下旬,三个人才结束漫长的自驾游,优哉游哉地回到家乡。七七也要忙着准备回学校,商挽琴也要重新投入自己的项目中,还有后续的考试和申请。
旅游的充电效果显著,商挽琴玩得瘦了一圈,却精神奕奕,大脑宛如灵感之泉,源源不断地喷涌奇思妙想。
不过,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关起来没日没夜地工作。她开始有意识地调整作息,早睡早起,还会固定时间出去溜姜饼。姜饼实在很乖,她都没怎么教过,姜饼就学会了定点上厕所、礼貌社交、不爆冲、不乱叫,走路昂首挺胸,还自己就懂跟着商挽琴的步伐,让她去玩她才会高兴地放开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