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虚伪?你说我虚伪?”他说着,又冷笑一声,眉眼间迸出几分戾气,“音音——商挽琴,我倒是想先问问,你总对我这么甩脸色,对你那个前男友又如何?他不是个好东西吧?可你忍了他四年——四年!”
“你的冷漠和强硬,曾经冲他用过吗?!”
“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爆发的火山竭力将岩浆吞回去,语气倏然回落。
“……我只是希望,你别无缘无故生我气。”他无意识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疲态,“就算生气,至少告诉我原因。”
他露出一种难以启齿、却不得不说的神色,咬牙又苦笑,盯着她的眼神简直像怨恨。他一字一句地问:“只要你说,难道,我还会不改?”
他的话,其实说得有点过分。打人不打脸,骂什么都别扯刚分不久的前任,不然最招怨恨。他显然也明白,在短暂暴露怨怼后,他就像个闭紧了嘴的蚌壳,用一种小心的目光打量她,那眼神莫名神似拆家后被发现的狗子。
——会有这个联想,说明她不怎么生气。商挽琴思索着,纠正了内心的表达:不,她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还有一些尚待解决的疑惑。
“我有想过这一点。我有想过,你是不是在怨恨我。”她单刀直入,“你是恨我大学谈恋爱了吗?你恨我没有等你?”
“……我没有!”
他矢口否认,否认太快,简直是炸毛。
“多少还是有一点吧?”商挽琴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异常笃定。
“没有。”他冷静下来,依旧否认,声音很沉。
又一次沉默降临。已经四点半了,超过了之前说好的回家时间,渐渐也有更多人结束游玩、回到家里。之前骑车的小孩再次经过他们,冷不丁朝他们大喊:“情侣吵架了!情侣吵架了!”几个男孩儿哄笑起来,嘻嘻哈哈地说着怪话、飞快离开,生怕慢了就被抓住训斥一样。
十一二岁的男生,真是猫憎狗嫌。
片刻后,商挽琴笑了笑,转过身。
“都过去了。”她语气悠悠,没了之前的阴阳怪气,“乔大厨,走吧,回家吃饭。”
乔逢雪不确定地看着她的背影。过去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指这次莫名其妙的口角,还是……他呆呆地看了片刻,发现她走远,才恍然地跟上去。他快步地走,直到两个影子重新并肩。
春天的花。蓝天和白云。绿色的草坪和各色花树。小孩和狗。这些景色都亲切熟悉,好似下一刻他就踏入过去的河流,回到那个植物更加繁盛的地方,抓住旧日的青春的衣角。
熟悉的景色让他真正平静下来。他偷眼去看身边人,见她正打个呵欠,眼下青影昭示出熬夜的恶习,显出点颓丧,却又有种宁静松弛的美丽。
他心中忽然生出点荒谬的好笑:真奇怪啊。
真奇怪,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足够隐忍,到头来却发现,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仍搞不懂她的心思。她总是忽然就找到理由不开心,又忽然变得愉快,她怎么会最喜欢春天?她应该最喜欢夏天,六月天孩儿脸,说的不就是她。
他不知道,想着想着,他自己也露出点笑。
商挽琴也瞄了他一眼,也同样心想:这人无论怎么装,这一点倒从来没变,总是忽然不高兴又忽然高兴,难不成师从川剧变脸。
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思,上了电梯,又各自看向自己那一侧的墙壁。电梯的墙壁都是镜子,他们看着镜子,又无可避免地看见对方的眼睛。
“音音。”电梯到达之前,乔逢雪先开口。
商挽琴没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他也就说:“别生气了,和好吧。”
直到电梯门开,商挽琴跨出去,才慢吞吞地说:“等你把另一件瞒着我的事告诉我,我再决定。”
乔逢雪轻轻应了一声,却垂下眼。
怎么会是一件?明明还是两件。
真要说了,大概永远不会和好了。
但她说得对,是该有个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