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从前竭力躲开他的样子,此刻竟显得异常脆弱可怜,像受惊过度后还未缓过神来。
他复而垂眼,蜷指攥紧掌心这滴泪。
只发出一声鼻音,“……嗯。”
搁在一侧的指骨下意识攥紧,想抚她的脊背又生生忍住,下颌微微绷住。
如此紧绷模样,反倒比平日更显冷。
南荛看着裴淩,不吭声。
“不必害怕。”裴淩静默须臾,又补了一句。
话是这样说,但男人的视线太过寒峻压迫,反令她脊背耸颤,不自觉松开攥他衣袍的手,试图将身子往后缩。
腰却一紧。
环在腰侧的手臂始终未松,像一道铁钳桎梏着她。
她再度目光惶然地看向他,裴淩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知道此刻应该松手。
“不必怕。”
裴淩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重复着这几个字。鬼使神差的,依然未松手。
他本气定神闲,运筹帷幄,但似乎因这一整日的动乱,整个人都不再能稳住了。
南荛微微别开脸。
严詹见裴淩被她拖住,心下明白这一时半刻不会消停,便暗自退了出去,留下一室静谧。
几欲凝固的空气里,女子的肩膀轻轻耸动,裴淩怔然抬眸,才发现她正在悄无声息地啜泣。
他不禁沉默。
人生来便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但套上权欲的枷锁后,便再难去宣泄。
他就是如此。
但眼前的南荛,却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安慰他说“我也没有阿母了”的小公主,至始至终,都是纯净无暇的。
“别哭。”他心软地叹息一声,抬起袖子,轻柔地帮她擦去眼泪,温声解释道:“之所以派人四处找你,不过是担心你出意外,段家事虽已结案,却也引起了旁人怀疑,否则,你怎会一出去便被人打晕劫走?”
——他还在撒谎。
如此纯净的她,反将他的诸多算计城府,衬托得鄙陋不堪起来。
但裴淩没有回头路,无论何种手段,都是为了让他的公主重新回到他身边。
她抬眸问:“你有没有为难陆公子他们?”
裴淩道:“放心,我会放了他。”
“那我……”
“你先养伤。”
他此刻竭尽温柔地安抚她,南荛虚弱不堪,哭了不一会儿便头脑胀痛,昏昏沉沉地软倒下去,额头紧紧抵在他的胸口,手还攥着他的衣角。
他呼吸放缓,胸膛因绷紧而显得坚硬。
她可以听到他沉闷有力的心跳声。
裴淩便也静坐不动,眸光沉沉,宛若笼了薄雾的黑夜,无数情绪在其中翻涌。整个人坐在月光里,犹如一尊打磨得剔透的玉质雕塑,任她安静地蜷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