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叔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谢铭瑄一眼,低声道:“瑄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该相信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当你想自己处理你父亲的事情时,我尊重了你的选择,我希望你也尊重我的选择。”
冯平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平时什么都顺着谢铭瑄,可但凡他提出反对,必然让谢铭瑄找不到一点反驳的机会,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谢铭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我在前厅等您。”
冯平微微颔首,捏紧了手中的苗刀,转身拧开了通往后院的铁门。
谢铭瑄坐在前厅的雕花木椅上,环视着一片狼藉的锻造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童年,以及……那个陪伴她成长的男孩子。
冯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谢铭瑄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想去尝鲜哪家饭店,一个电话他就会赶来;习惯了无论自己讲再无聊的笑话,他总是捧场地哈哈大笑;习惯了踏进锻造铺的门,他总是言笑晏晏地待在里面,温和地叫她一声“瑄瑄”。
往事如同一杯倒得过快的汽水,百般滋味儿刹那涌上心头,谢铭瑄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目。不会再有了。
意识海中的金色精神体高坐于王座之上,俯瞰众生,悲喜难辨。
——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冯叔才从后院出来,手里抱着一坛骨灰,眼眶微微湿润,但显然他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了,招呼了谢铭瑄一声,让她去后院将他们上次没能带走的锻造器材和冷兵器收进空间,二人便离开了店里。
汽车的引擎声轰鸣,街道两边熟悉的牌匾渐渐远去,冯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为传承祖上的手艺,这家铺子他开了三十多年,常常有种自己早已在这小小店铺里扎了根的感觉,但一切终成梦幻,他此生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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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夜色沉沉。
谢家四合院中支了一张四方形的户外折叠桌,有别于近几日的凑合,冯平下厨置办了一桌丰盛无比的菜肴,香卤牛肉、白切羊肉、芥末鸭掌、青柠海蜇皮、清蒸多宝鱼、百花羊肚菌、鲍鱼焖鸡、上汤娃娃菜、西芹炒百合交叠摆满了整张桌子。
冯平与谢铭瑄二人分坐于桌子两端,摆了四套餐具。
他起身将四只酒杯一一斟满白酒,拿起酒杯和对面的谢铭瑄碰了一下。
“敬茂典兄和小睿。”
“敬爸爸和小睿哥。”
亡者魂兮归银河,惶惶阴阳永相隔。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不停地说着话,无关灾变和丧尸,只谈往事,谈谢茂典和冯睿。
最后他们都喝多了,冯平问谢铭瑄是否知道小睿喜欢她,谢铭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如果他跟我说了,也许我会和他在一起,可他始终没说过,我就觉得自己不用有所回应。”
“你不喜欢他。”冯叔肯定道。
“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呢?”谢铭瑄抬头看向上空发着盈盈冷光的孤寂寒月,“我和他在一起很自在,可我们太熟悉了,熟到我无法想象,真当了情侣会是什么样子……想象不到,便也没有冲动去改变现状。”
“什么算喜欢?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你自然会知道。”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道:“瑄瑄,你觉得后悔吗,以前都没有好好和你爸相处过,总是在斗气。”
“斗气就是我们父女的相处方式啊,”谢铭瑄笑了笑,仰头干了杯中酒,“我从不后悔。”
——
2023年5月6日星期六
立夏这天,巢市格外炎热,气温飙升到了30度。
早上八点左右,谢铭瑄在院子里练习《谢家刀法》,刀势一招强过一招,抛刀、踢刀、接刀一气呵成,竟已融会贯通,混熟于心。
虽然掌握金系异能的使用方法后,她很少自己亲自拿着武器一刀一刀砍丧尸了,但每天清晨练功已经坚持了16年,早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如果真偷懒休息了,反而会浑身不得劲儿。
一开始她只是出于对《谢家刀法》的执念在练习,后来倒是大有收获。如果说金系异能就像一门内功,异能的强弱决定着她能控制金属兵器的多少和时间长短,那各门刀法剑术则更像外功,提供灵活多变的招式,在刺、扎、斩、劈、扫、撩、推、割1之间达到事半功倍的奇效。内外相合,则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一套刀法还没耍完,谢宅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但面色红润,穿着件淡紫色冲锋衣,长发盘利落地在脑后,正是谢铭瑄现在唯一的邻居,邓姐。
邓姐是出了名的交游广阔,即便现在通讯瘫痪,但她仍旧神通广大地联络到了不少幸存的旧友,靠着在不同人之间交换消息,在末世倒也过得丰衣足食。
谢茂典虽然死了,但谢铭瑄靠着霸道的金系异能,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攒下不少物资,算是邓姐如今最大的一个主顾。自从一个月前在燃气站交锋后,她便时常来这里用情报换取生存物资。
“上次问的事儿,有信儿了。”邓姐在客厅坐下,略带艳羡地环视了一圈儿,谢家屋顶上架满了太阳能板,所以大白天也毫不吝啬地开着室内的氛围灯,不像她,好不容易和谢铭瑄换了几块太阳能板,只够勉强维系家里冰箱的运转,几乎从不舍得开灯。
端起谢铭瑄倒好的茶抿了一口,道:“鲜亮明黄,醇厚滑口,这生普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