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跪在了地上,沉声道:“民女要寻的人名叫韩昭,还请皇上为民女主持公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不仅让坐在上面的皇家父女俩感到惊讶,殿中正看热闹的众人也面面相觑,若不是碍于天子威严,恐怕早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了。
韩昭是谁?主持什么公道啊?为什么找皇上啊?
殿中众人都在其他人眼里看到这样的疑问。
“姑娘,你要皇上为你主持公道,也得说自己受了什么冤屈不是?”宁妃反应过来,瞥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皇上,见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浅笑着给贺兰君递了个话头。
皇上也接过话道:“今儿是公主高兴的日子,不用跪来跪去的,起来说话。你倒说说,要朕为你主持什么公道?”
韩昭他知道,前几日才给他呈了个求之不得的册子。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这姑娘的事儿?
贺兰君没动,依旧跪在地上,“民女的冤屈按当朝律法无法处置,民女要告的是韩昭背信弃义之罪。”
贺兰君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说下去:“在安宁县,民女和韩昭都是商户,民女开的绣庄铺子,韩昭在我的绣庄铺子前摆了个摊卖花灯。去岁上元节,我俩偶然结缘,互生情愫,并许下山盟海誓,韩昭已经见过我爹娘,因家穷,她承诺今年过完年,挣了钱,会上门提亲。但是,自从她知道能来京城为公主庆生做花灯后,就翻脸不认人,说什么此去京城,徭役繁重,恐怕有去无回,竟把她的承诺都要作废。”
“我担心她,特来京城寻人,这才发现韩昭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这京城里名声远扬,甚至进了宫见了皇上。
“民女这才明白,她进京前背弃承诺,哪里是担心我,分明是嫌弃民女挡了她荣华富贵的路。请皇上为民女主持公道,处置这背信弃义之人。”
众人听贺兰君娓娓道来,仿佛听戏文似的,这不活脱脱铡美案,秦香莲上京告陈世美那出吗?
可怜见的,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也能被抛弃。众人都禁不住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多看两眼。
韩昭在后面听着都禁不住瞪大了眼。这故事听起来耳熟,好像的确有些曾发生过,但和真实的事情又完全两模两样呀。
贺兰君一口气说完,垂头静候皇上回应。
她们在赌,赌先下手为强,赌皇上念在韩昭拼死献上罪状的忠勇,不会怪罪她。
皇上听完,沉思一会儿,缓声道:“韩昭,此女子说的是真的吗?”
这人竟在殿里?等着看戏的众人勾长了脖子,看这个“陈世美”到底长什么样?
被皇帝点了名,韩昭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快步越过几排桌椅,到了殿中,跪了下来。
贺小姐这么情真意切地控诉她种种“陈世美”行径,她不跪不足以平众怒。
真姐姐说的见机行事,就是让她演一回“陈世美”吗?这得翻案呀!她脑子飞快闪过方才小姐说的话,极短时间后道:
“皇上,草民对贺小姐一往情深,又怎么会不想娶贺小姐呢?只是,当初上京前误听信了他人所说,徭役沉重,且京城路途遥远,更兼水土不服,可能会送了性命。草民不忍贺小姐大好年华苦等,所以才出了下策,忍痛分离。”
“进京之前,草民哪敢想到能得皇上青眼,更能得皇上的赏赐。皇上赏赐之物,草民还留着,想着带回安宁县,孝敬岳父岳母,立即向贺小姐提亲,了了心中憾事。”
“原来是一场误会,”皇帝对完两边的说辞,一时觉得好笑,又对右手边的温阁老道,“工部的人是怎么当差的?怎么招个工匠来还能传出徭役死人的谣言?”
工部是他儿子温弘文负责管理,温阁老被问责,立马低头拱手道:“三人成虎,微臣日后定严加管理。”
皇上点点头,又问贺兰君:“她的话你也听了,你想让朕如何为你主持公道呢?”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呀。
贺兰君微微偏头,看了看跪在她旁边的韩昭,轻声道:“皇上,民女虽然气愤她善作主张,违背誓言,但到底也是因误信传言,若她受罚,民女也不忍心。又恐她今后有其她借口,恳请皇上金口赐婚。”
“民女此生,心间唯她一人。”
即使是在皇上面前,贺兰君话里情谊之深重,让韩昭也忍不住偏头望向了她。
皇帝眼见跪在面前的两人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笑道:“好一对鸳鸯情深,真是兰君之心,日月可昭。准了。”
韩昭为什么会觉得上京必有一死,他比谁都更清楚。徭役之苦不过是借口罢了。如此忠心之人,可比朝廷里那帮满口忠君之言的臣子们忠诚多了,他可不能让此等人寒了心。
促成一桩美好姻缘,皇上心情甚好,笑呵呵地对公主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又对贺兰君和韩昭道:“你们也要感谢公主,若不是她今日过生日,大家也不会相聚于此。”
韩昭贺兰君双双跪倒在地,叩谢皇上和公主隆恩。
公主半路被人劫了好事儿,咬着牙,脸上挂着笑接受了两人跪谢,尔后轻轻瞥了李映真一眼。
李映真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眼见着韩昭和贺兰君脱了险,心里松了半口气,还剩半口气,悬在心中,公主那一关,不知道要怎么过。
大家一团喜气的时候,温阁老又缓缓开了口,“皇上。”
皇上脸上笑意还未散去,目光转向他问道:“阁老也有喜事要说?”
温阁老迟疑了一瞬间,道:“并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