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拿着一迭文件窝在副驾席,满脸沮丧,刚才的部署会议让她备受打击。随着汽车启动,她又开始抱怨。
“你看老刘那副嘴脸,一听案情,马上酒醒了,好像自己儿子丢了一样。”
“一大清早的,人家也不喝酒吧。”
“反正就是那状态。”张叶一甩文件,“以为是小孩儿恶作剧就找我去处理,现在定性为诱拐事件马上亲自坐镇,这凭什么呀,就因为我是个女的?女警就只能满大街找人?”
“不会吧,这种时代早就过去了。”项义资历尚浅,也不好随便评价领导。
张叶是所里唯一一位治安女警,比项义早入职三年,平时被委派的任务多属鸡毛蒜皮,她一直深信此种待遇与她的性别有关。
失踪案可大可小,有时比刑事案更棘手,尤其当失踪者是孩子的时候,需要短时间内调动大量警力,会让原本的工作计划方寸大乱。身为治安队长,刘广同揽下重任也是无可厚非。
只不过,老刘对于张叶的后续指派,仅仅是协同巡警队搜寻市内的游乐场所,及其他一些儿童可能感兴趣的地点。诸如可疑住户、非法车辆、人际关系等一系列更接近事件核心的调查工作,全都交给了其他同事。作为案件第一接手人的张叶彻底失去了主导权,也难怪她愤懑不已。
“不会是因为那个吧?”项义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哪个?”
“前天老刘邀请你吃晚饭,是不是……结果……?”
“啊?你怎么知道有这回事?你跟踪我!”张叶的细眉竖了起来。
“没有没有,档案科的同事告诉我的。”不赶紧解释的话她好像要扑上来掐脖子了,“老刘在追你,所里的人都知道啊。”
老刘其实只有三十八岁,单身至今。光论外表,也仍然保有对适婚女性的吸引力。
张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这把年纪也不处对象,老刘对你有所表示也不算很突兀吧。”
“你这人最近怎么……他让我换工作,你说这不算突兀?”
“换工作啊,也对。虽说现在观念开放了,但领导追求下属还是有点那个什么。况且,两个警察在一块儿过日子确实行不通。以他的能力,给你安排一份更好的差事完全不在话下。嗯,他这么开门见山,急是急了点,不过这就是老刘的风格,目标明确,当机立断。你——”项义调整方向盘,留意着前方穿马路的行人,“——觉得老刘这人怎么样?”
“我觉得他的脑袋被枪打过。”
“这么说你拒绝他了?”
“能不能别扯这个了?”张叶恢复平时冷冰冰的口吻。
难怪开会时气氛不太对劲。项义回想刚才的情景,老刘和张叶从头到尾没对过眼。
青岚园周边的道路监控中仍然没有发现杨莫的身影,小区内部的搜查工作大致完成,现在还剩两名同事留下来询访住户。
孩子单独行动无法避开监控,基本上可以排除离家出走的情况。调查小组成员一致认为,有人开车带走了杨莫,这很可能是一起诱拐案件。
意见分歧点在于对杨远口供的判断。
“十七号楼一单元总共十户,因为是安置小区,住户以中老年人居多。事发当时时间较早,除了302室之外,其他几户都有人在家。”负责后续搜查工作的警员陆仕明挺直腰板朗声汇报,“如果孩子的父亲所言属实,孩子没有从楼梯口离开,那么,除去302之外,其他邻居都可能和孩子的失踪有关。”
“邻居家已经搜遍了?”老刘问。他明知搜查的人是张叶,却直直盯着陆仕明。
“是,孩子没有躲在邻居家里,包括302室。户主接到电话后赶回家开门,并没有在里面找到孩子。”陆仕明说完瞥了眼坐在会议桌远端的张叶。
换做平时张叶一定会接上话茬,那会儿却似听非听地低头看着面前的本子。
陆仕明继续说道:“防盗窗只到二楼为止,理论上来说,孩子可以从三楼以上的窗户离开。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四楼五楼难度较大,窗外没有任何可攀附的东西。如果是从三楼的窗户爬出,可以轻松地站到二楼的窗檐上,再抓住下面的窗杆爬下去。”
“那这样的话——302进不去,301就值得引起注意了。”坐在陆仕明对面的一位资历较老的警员说。
“不过,我们检查过二楼的防盗窗,不管是窗檐还是窗杆,都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窗檐是涂漆的薄铝片,很容易留下脚印,踩踏后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形,这些迹象都没有。”
“嗯,不能轻易就把范围缩小到301室。”老刘沉稳地说,“不管从哪一家离开,必须得到那户人家的帮助,至少是得到他们的允许。光从这一点看,就让人感觉很奇怪。”
“没错!”老资历的警员立马转变看法,摸着下巴说,“如果使用工具,比如绳索一类的东西,就算从五楼吊下来,也不见得有多困难。有必要彻查每一户邻居和那孩子家的关系。”
“确实有这个必要,已经委派下去了。”陆仕明谦虚有度地回应,缓了缓又补充道,“最近的大雾天气持续了整整一周,今天突然放晴,当时有不少住户正在晒被子。经过调查,北面的十五号楼至少有七个人在阳台上干活。两栋楼距离很近,中间也没有遮挡物,孩子如果从楼的北侧离开,要同时避过他们的视线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从南侧下去的话,必须经过阳台,就得从其他邻居的眼皮底下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