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乔榕第一次坐商务舱。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睡觉,而是精神奕奕地盯着窗外。
晚霞从艳丽到萎败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直到最后一线绵长的红光也消散在云层中,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厚着脸皮请完假,她一直处于兴奋过头,间接抑郁的状态中。
这一年的夏末对她来说简直就像奇迹。
想要的,期待的,被她拥入了怀中。
那怀抱无比温暖,她身心陶醉,但心里也明白无法延续太久。
现在想来,她竟然贪心的希望乔维桑能继续拖延下去,让她能够晚一点再抽离。
天空暗下来不久,飞机接上了廊桥。
乔榕跟随人潮走向出口,没有看到乔维桑。
机场大厅也没有。
她径直离开,走到场外的那一刹那,扑面而来的窒热空气让她屏息片刻。一阵微不可查的风从身后吹来,神奇地止住了后背上刚冒出来的汗。
入了夜,天空仍旧被城市灯光照得泛白发亮。
笨重的大团积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西推进,远处色调深沉的榕树和高大笔直的棕榈树连绵成片,直到变成一块形状模糊的斑点,消失在视野无法触及的地方。
出租车成排停靠,司机操着外地人无法识别的本地口音,乔榕走过去,与他沟通一番,钻进了后排座位。
她没有带多少行李:一本在路上看的书,一对耳机,手机充电线,纸巾,换洗衣物,新买的内衣,避孕套,润滑液。
她知道乔维桑会准备好。但她还是想自己带着。
路边的风景变化很大,一路往南,终点是大片老旧的低矮居住区。她在其中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度过了十六个年头。
车开不进去,乔榕让司机停在那个熟悉的路口。明亮的街灯下,两列芒果树笔直向前。缅栀花期将过,地面铺着黄黄白白的花瓣。
一切都停留在最初的位置,路上没有人,这里像被荒废了一样。
乔榕独自走着,南城特有的闷热空气挤压着她的身体,将皮肤拍打出汗。
后背还是湿了,她不该在来之前就心急的换上那套内衣,待会儿肯定会拧成皱巴巴的一团。
周围在拆房子,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但那远处高空能够瞥见的吊塔让乔榕觉得不安,她似乎能闻到水泥和砖块的气息,眼前灰尘涌起,蛮横地窜入她的口鼻,蒙住她的眼睛。
路面越来越窄,前行十来分钟,周围的景象慢慢活了回来。她闻到了各种食物的香气,听见南城口音的家常对话,粗鲁但高效。
乔榕找到了那家云吞面馆。
朦胧水汽中,她发现那已经不是当年的老板。
一对陌生夫妻热烈地忙碌着,滚汤不断溢出鲜美的香味。
过客匆匆。
有人回头看一眼,回头看两眼,最后不太确定地走进去,融入简陋拥挤的就餐人群。
生锈的伸缩门边,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背影,发型随意,肩膀很宽,看起来踏实有力。他低着头,似乎在小口喝汤。
一举一动都那么平常,但他坐在那儿,就是整个店里最引人瞩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