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持续了两天…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很多人直接就离校了,吴念把赵一楠送到出租车上,隔着车窗冲她摆手,赵一楠笑着点头…明年见。天色渐暗,吴念慢悠悠的往回走,耳边全是行李箱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回家,竟也是一件如此急切的事情,哪怕在漆黑的夜里,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归家的脚步。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冷清了许多,三号床的端木熙早早就钻进了被窝,趴在床边和吴念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她要去上海打工,并不打算回家过年,与其回去伺候人,还不如去大城市赚钱。端木熙谈起未来总是信心满满,她说终有一天自己会赚很多很多钱,让重男轻女的父母明白,女儿不比儿子差!吴念像是一个虔诚的听众,听到最后甚至也有了去赚钱的心思,可端木熙却说“你有家,回家过年吧。”第二天早上八点,端木熙踮着脚站在吴念的床边,小声说“我走啦。”吴念听到了却没有睁开眼睛,她不想道别!四周安静极了,就连平时很热闹的走廊也没了声音。捱到中午十一点,吴念拉起行李箱出了宿舍,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又凉又痒。与王山海约好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吴念站在西门口的台阶上等,雨不大,风不小,她的鼻尖很快被冻得微微泛红。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驶过来,驾驶位上坐着周礼她竟也不觉得意外,像是习惯了。周礼从车上下来接过行李箱让她先上车,说完还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吴念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开始酝酿自己想问的问题。只是周礼没给她发问的机会,车慢慢启动,他说“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嗯”她应声,嘴边的问题被堵了回去。“想吃什么?”“都可以”两个人的对话有些寡淡,好在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气氛倒也不算太尴尬。周礼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引得吴念心尖一颤,她下意识将双手放进口袋来掩饰自己的局促。市中心有些堵车,车速很慢,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唯一的动静就是周礼中途点了一支烟到停车场后,吴念先下了车,餐厅门口站着的服务员迎了过来,问“您好,有预约吗?”周礼没穿外套跟过来,左手落在了吴念的后腰上说“3个6”。房间号。服务员将他们领进去上了二楼,餐桌两边的沙发很大,左边是两个单人位,右边是一个双人位,吴念往左边靠,却被周礼揽住腰身推到了右边。包间里没有主灯,光线很暗,整体的氛围倒像个咖啡厅。周礼匆匆点餐之后就卸了力,整个人斜躺在沙发上,神色懒散,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再加上他昨晚没怎么睡,此时困意骤起,只想闭上眼睡觉。服务员出去之后,吴念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满是倦意的目光,她迅速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又端起水杯抿了口温水,动作有些刻意周礼嘴边噙着笑,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饭菜上得很快,每一盘的量不多,但是配色很养眼,吴念突然想到了赵一楠,如果她在,吃之前肯定会先拍照!“把外套脱掉,吃饭。”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吴念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毛衣,v字领,再配上她散开的长发,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周礼眼眸微垂,却收不回余光,太久未见,他的本能依旧贪婪。许是头发散着不方便,吴念低着头从包里找出一根头绳,几下就将头发拢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脖子。周礼点了一支烟,不动声色地掩住了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抽几口又怕影响吴念吃饭,起身走了出去。大概过了五分钟,周礼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吴念怕饭菜凉了催他快吃,自己则放下了筷子。一直等到周礼吃得差不多了,吴念才开始问“我妈知道吗?你来接我。”“知道。”他像是卖关子,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吴念还想继续问,可是思路有些没跟上,呆坐在旁边愣神周礼喝了一口汤,结束了这顿午餐,斜靠在沙发上又点了支烟,不过这次他将烟递到了吴念嘴边,说“我睡会,你别乱跑。”吴念轻启双唇咬住烟,夹在指间缓缓吸了一口,烟雾从她口中溢出,带出一个“好”字。乱跑?她被周礼的腿困在方寸之间,哪有机会动身。一根烟抽完,吴念才看向周礼,他紧闭双眼睡得很沉,胸前有规律地起伏着,平时冷峻的脸在此时多了几分柔和,果然,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才是问题所在!一个小时之后周礼才动了动身子,眼睛要睁不睁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分不清是睡好了还是没睡够。,!吴念轻声开口“可以再睡一会,不着急。”听到她的声音,周礼清醒了些,坐直身体往她那边挪了下,他在沉默中犹豫着,时不时咬紧牙关,眼神里面透露出一丝挣扎,拖不下去了他握上吴念的手,哑着嗓音说“冯琦的妹妹走了”。吴念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却反应不过来。周礼将她环到怀里,另一只手为她撩开了眉尾的碎发。“那天,李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被车撞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生日那天,她出院”是了,生日那天的确不对劲,那时的吴念明明有所察觉,却没追问。李之雅的右腿小腿骨折,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王山海几乎寸步不离,周礼隔两天去一趟,一呆就是大半天,像个免费的护工。当然,李之雅最后同意他来接吴念,也离不开那段时间他在医院的陪护。…一时噤声,吴念突然觉得好冷,脚下仿佛是一池冰冷刺骨的水,越涨越高,水线触及到胸口的时候却又变成了藤蔓,越绕越紧,每一根藤条都往肉里钻,这一刻,比起难过,更多的是窒息在蔓延周礼收紧手臂,试图让她更靠近自己,她比他想象中平静,除了呼吸急促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异常。张兰曾在深夜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她说,吴念太孤独了,这不是一个形容词,是一种病。成人孤独症,兴趣狭窄、行为刻板,难以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也难以理解别人的情感和需求,更糟糕的是吴念也有抑郁倾向!那次在酒吧她看到了吴念光秃秃的指甲,那种程度分明是啃咬过的,像是某种发泄,吴世明死之前,吴念从没有这种过激行为。于是,冯琦的妹妹去世之后,周礼专门去见了张兰,频繁的直面死亡,他怕吴念受不了,更怕吴念扛不住。张兰的想法却有些残忍,吴念需要无数次回头,去回顾那段扭曲的记忆,让幸福更加幸福,让痛苦更加痛苦,说白了,就是自我免疫,想根治心病,就要一遍遍剖析事实,才有可能重生。张兰还说,不要小看生命力,吴念并不想死,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活。不知过了多久,吴念才有了动作,她微微挣扎着起身,拿起外套说“我们回家吧。”回去的路上,无尽的沉默,压抑却无奈。周礼终于还是进了服务区,他拉好手刹解开安全带,点了一支烟放进吴念嘴里。吴念含住烟深吸浅吐,眼睛看着侧前方眨啊眨,她想了一路也没想通,如果死亡是一件如此轻易的事情,那么为什么死的人偏偏不是自己呢,死神一次又一次地从她面前经过,勾走了她的三魂七魄,却看不上这副躯壳。“我欠的债还没还完吗?”她低声呢喃。周礼没听清,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动,他用手背为她拭去脖子上的薄汗,凑近她试着安慰“念念,人各有命!”是啊,人各有命“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这副样子,李姨会担心的。”周礼的手一直停留在她的肌肤上,舍不得离开。窗户半开,吴念丢了烟,闭上眼狠狠咬住了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舌尖尝出铁锈味她才松力,再次睁开的眼睛变得明亮,疼痛逼出了生理性泪水要回家了!她需要清醒!下高速之后,周礼减了车速,每次等红灯的间隙都紧紧握住吴念的手,她的手心是温热的,手腕却是冰凉的。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愈发强烈,他此刻恨不得将吴念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想与她感同身受。到家之后,吴念拿出钥匙却没第一时间开门,她微微仰着头看向周礼问“我还好吗?”她的意思是问,她的样子看起来还好吗。周礼抱住她,鼻尖蹭了蹭她的耳骨,小声说“放心,我会帮你。”帮你演好每一出戏,帮你藏好特殊的情绪进门第一眼是坐在沙发上的李之雅,第二眼是不远处的拐杖,吴念走过去半跪在李之雅面前,不敢碰她,带着浓浓的哭腔问“瞒着我做什么?”李之雅忍着泪说“我都快好了,再恢复几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她尽可能的用轻快的语气安慰吴念。周礼留下吃了晚饭,等王山海给李之雅抹好药之后才离开。吴念把他送到了地下车库,想向他道声谢却开不了口,低着头站在车旁边。已经坐进车里的周礼又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双手捧起吴念的脸问“你要不要抱抱我?”吴念不动也不躲,一双明亮的眼睛与他对视着。“要!”她说要!声音很小很小周礼的眼底瞬间泛起一层冷色,凸起的喉结失控地抖了下,手背上的青筋变得更加明显,他压抑着粗重的呼吸又问“那你要不要我?”“吴念!要不要我?”他问了两遍。一声刺耳的鸣笛声传来,吴念被吓到,本能的往后退,却在下一秒又被周礼揪着衣服扯了回来,他轻轻笑了一声,说“没关系,我要你!”周礼走之前还是抱了抱她,并且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沉默就是拒绝,向来如此,但没关系,她没得选!:()年少时的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