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裴烬,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别。”
裴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当年玄都印出世的消息,也是你传出去的。”
一尘禅师抚掌笑道:“不错。”
“自从那日借你腰牌一用,我便彻底确认了自己的身世,自那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乾元裴氏,只待裴珩入寂烬渊。”
“因此,玄都印出世,我第一时间便知晓了。”
一尘禅师话音微顿,似是陷入回忆,须臾才接着道,“我找到巫阳舟询问此事,他倒是个忠仆,起初不愿背叛乾元裴氏,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他像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忽地一笑,“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裴珩将我送至云桑,当真有好处。好就好在,我能够洞察人心,而你自负又愚蠢,整日钻研剑法,却不懂识人。你们乾元裴氏上下,全都是蠢货,竟无一人看出巫阳舟对卫卿仪的心思。”
“我将司星宫的灵占预言告知他,只问了他一句:难道你不想得到她吗?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卫卿仪必死无疑。裴珩优柔寡断,满心家国大义,他太无私,不够自私。这样的男人,是守不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我告诉巫阳舟,若是想要保护好卫卿仪,便一定要听我的。”
“这样一来,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一尘禅师微微一笑,“只需要这短短几句话,巫阳舟便毫不犹豫,乖乖将一切和盘托出。”
裴烬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下颌却紧绷成凌厉平直的线条。
饶是并非亲历千年前的事,仅仅受玄都印影响了神魂,温寒烟都感觉自己心口因为一尘禅师这段话而不断地翻涌起血腥气。
她不愿再让裴烬继续这样听下去,继续这么下去,但凡裴烬理智失守,场面恐怕要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
温寒烟当机立断出声打断。
“你故意不让巫阳舟出手阻拦乾元裴氏销毁玄都印,却偏偏背后放出风声,引得整个逐天盟震动,人人相争。”
她眸光冰凉,“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玄都印这样的宝贝,即便明知它至阴至邪,试问整个九州,又有何人不想将它收入囊中?”
一尘禅师笑意不达眼底,“人就是这样贪婪的生灵。我费尽了辛苦,做了这么多,自然是为了让裴烬也体验一下,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他语气平淡,淡然之中却压抑着深刻的暴戾和恨意。
“只可惜,他还真是个不死的,先是失了明,又失了右手,成了个废人,他竟然还能东山再起,甚至琢磨出了一套左手刀法。”
“疯子。”温寒烟缓缓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却像是说中了一尘禅师的某种心结,他陡然狂笑三声,再次抬起眼时,眼眶比眉心一点红痣更猩红。
“裴烬既然占了我的位置,占了本该属于我的好处,他难道就不该承担拥有这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吗?!”
话音刚落,一尘禅师双手飞快结印,一尊送入云霄的法相悍然震动天地,只短短一个瞬息,法相笼罩下来的阴影几乎将整个即云寺都笼罩在内。
“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沉睡的夜幕。
无数小心翼翼躲在洞府中的即云寺弟子,在这一刻陡然被一阵剧烈的疼痛自昏迷之中强行唤醒,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他们浑身的血肉都像是被撕碎风干,宛若剥落的外壳,露出内里的灵力。
冥慧住持猛然睁开眼睛,环视一圈,只见弟子们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而闻思几名长老状况也未能好上几分,浑身灵力都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呼啸不绝地向外倒流。
就连他自己,也仿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抽离灵魂,浑身都泛起尖锐的疼痛。
千万道灵力自倾頽的屋脊之中冲天而起,源源不断涌入法相金身之中。
不远处的院落之中,凶悍无匹的力道同闪跃的结界冲撞在一起。
结界之中,司予栀和叶含煜仰面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结界之上虹光针锋相对地来回撕扯着,两人却似是累极了正在小憩一般,被严丝合缝地保护着,安静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