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当年多么爽朗伶俐的一个人,儿子病倒这几个月,却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了,老了好几岁,才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竟像是五十的人了。
刘桂花此时正在席间陪客吃饭,虽然心里跟压了个秤砣似的,她还是强颜欢笑,热络的招待客人,还没放下筷子呢,便见她小儿子云哥儿像一阵风般刮了过来。
“娘!三哥醒了!”
刘桂花先是愣愣地不敢相信,然后眼泪便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她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站起来便往宁成风的房间冲。
云哥儿嗓门挺大,席上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暗道:宁成风竟然真醒过来了,难不成这冲喜还真有用?这可是件稀罕事,好多人不由得跟在刘桂花一家人后面去了宁成风那边。
宁成风的屋子是家里最大最好的一间,在最东边,平日里很是僻静,村里人来他家都不太靠近,因为宁成风很有些读书人的清高,不喜欢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偶尔路过见到都不打招呼的。
这会儿大家都堵在门口张望,就看到刘桂花一家正围着宁成风的床,把他遮得严严实实的,岳茗和他弟弟站在后头。
宁乘风这时正崩溃着,云哥儿离开没多久便乌拉拉带了一群人过来,原身他娘跑在最前头,到了便抱着他哭:“娘的成风啊,你可算是醒了,这些日子你可吓死娘了,呜呜呜……”“娘这些日子都想跟着你去了,呜……”
宁乘风听到妇人沙哑的哭声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可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便不由感到一阵心酸愧疚,宁成风他娘也可怜,她儿子其实已经死了。
宁成风其他家人也都在床边站着,大都红着眼睛强忍着哭意看着他,看他们的神情能看出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原身的,只有二嫂神色有些复杂。
宁乘风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离开这里去找穿回去的办法,但是现在看到原身的家人便想,要不就留在这里吧,如果能穿回去很可能也是在这里穿回去,如果不能便代替原身照顾他的家人吧,毕竟他占了人家的身体。
刘桂花哭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了,问道:“成风,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宁乘风道:“娘,我没事了。”心里默道:叫别人的母亲“娘”还是有些别扭。
刘桂花还是不放心,又对宁老汉道:“老头子,你还是去喊郎中过来给成风看看。”
宁成风大哥道:“娘,我去吧!”说完便疾步走了。
刘桂花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看到大儿子走了角落里露出红色的衣角才想起来,她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哎哟!你看看我这记性!”
“乘风,你弟弟跟你说了没,娘给你找了个媳妇儿,你能醒来可多亏了他,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呢!”说完赶紧把岳茗拉到前面来了。
宁乘风猝不及防便看到了他“媳妇儿”。
那是个纤细的少年,眉眼十分精致,一张脸还没他巴掌大,跟他想的“彪形大汉”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拿刀砍人的。
宁乘风见识到了什么叫“粗布麻衣难掩风华”,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他看着那少年挪不开眼。
少年穿了一身不甚鲜艳的红衣,那衣服料子很是粗糙,却也更衬得他的脸精致白皙,一头黑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子挽了起来,他见宁乘风看着他,便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
宁乘风一时间竟不敢跟他对视,匆忙转过头,脸一下就红了。他一时间竟有些自惭形秽,原身躺了这么久,形象想必不好,这屋子里也没个镜子,他都不知道自己长啥样。
刘桂花看着儿子的神色颇为新奇,她们家乘风竟还害羞了!她有些高兴,自己没有好心办坏事,但这两人都不说话,她只好出来解围,对着门口的人道:“你们看我,光顾着说话,竟把客人都丢在一边了,实在是招待不周!”
众人当然不会怪罪,跟她客气道:“哪里哪里,成风醒了可是大事!”“是啊,成风醒了便好。”
刘桂花又说:“大家伙别站着了,咱们赶紧去吃饭吧!”“岳茗你留下来陪着成风吧,云哥儿带星哥儿去吃饭。”说完便带着大家走了,她想让两人多相处相处,早点熟悉起来,都成亲了还这么害羞可怎么行。
岳茗真没想到宁成风能这么快醒来,他之前觉得,如果宁成风婚后能好起来那是最好,就算宁成风不喜欢他,一个弱书生也奈何不了他。如果宁成风不幸去了,宁家容不下他和弟弟,他就直接回自己家里住,反正成亲了不用担心被官配了。
他以前曾经见过宁乘风几面,那时对他印象不好,觉得他眼高于顶,都不带正眼看人的。今天一看,倒有些不一样了,可能生过大病,心理有些改变?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宁乘风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只觉得刚刚自己跟吃了迷魂药似的,暗道:这岳茗是好看了一点,但我也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轻浮之人,没有灵魂共鸣,皮囊生得再好也是打动不了我的,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再穿回去,想这么多真是庸人自扰。
岳茗今天折腾了一整天,这会儿只觉得累,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宁乘风下午喝了粥,现在也有了点力气,早晨那会儿可能是这具身体还没缓过来,现在好多了,便忍不住坐了起来。
他看岳茗坐在书桌边的凳子上,撑着额头,很累的样子,便道:“你累了吗?要不你来床上躺会儿?”这屋子里没有别的可以睡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他两今天肯定得睡一张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