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没有丝毫先斩后奏的愧疚心:“你自己也说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想欠他人情。”
“理是这个理,可你不知道,那位谢公子!咳,”诸几不稳重地跳过来,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小姑娘磨着牙别别扭扭地告状,“那位谢公子对我别有用心!”
章囚无语凝噎,摇着头望向愁云惨雾的天。
玉流默了默,拍拍诸几的臂:“诸哥,回去睡吧,睡醒了脑子就好用了。”
“好什么好,他在我家我怎么睡得安稳。和我说实话,你确定谢公子对我——”诸几还没嘀咕完对自己的担忧,章囚插话进来:“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儿都再说,她明日还要入宫觐见贵妃。”
对,差点连玉流自己都忘了,赵徥在那段不输折磨的沉默后,少见慈悲地告诉她安思贤近来心绪不宁,总是想起往昔,更想见见她。
姑且当作是真的吧。
身后就是宫墙,高高长长的影子是尾随的恶鬼,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头顶的滚滚黑云如长裘重氅加身,雷霆似千军万马奔腾,银刃划破黑夜,裂缝后淬光的眼眸映亮青山之峰。
闷又紧。
诸几的头又疼了:“打雷了,看这天今夜是要有暴雨喽,走吧走吧,我也早点回去睡。”
章囚停下等着:“阿玉?”
“来了。”玉流点着头,迈出步子前再回头长望了一眼遥远的青山。
诸几说得不对,暴雨没落,空留风雷。
远远的,那座小宅子几乎漆黑一片,宝儿和小白的屋子早就黑了。玉流停在门前,拽下细竹拿下悬于枝头的六面玲珑缠金灯笼。
不是先前的那盏,唯一相似的,是同样的小巧。
黑夜多风,灯笼中的微焰晃晃,拂起的长发飘摇,在宫中被阴风吹得发沉的脸被快熄的灯火照暖。
她并不期待这盏灯,她期待点灯的那个人,可是他今夜不会来,此后的夜也不会来。
“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那就在我进门前说出来。”
玉流在心里数到三,清隽的人影从附近的空巷中走出来。她点着鞋跟转过身,罩着细瘦火苗的灯笼勉强亮出昏沉的暗光。
“什么时候跟上我的?”她问。
他答:“皇宫之外的第一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