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十分明显,我的提议被否决了,而且被驳斥得体无完肤。来的路上我是抱持着很大的希望,现在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我凭什么认为蜀军会支持我的观点,按照我的计划采取军事部署呢?这真是太异想天开了。提出这种建议的我就像个白痴。
我本应反省自己,然而刚才他们对小妹婚配的议论突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像无数条贪婪的蠕虫啃啮着我的脑干,让我头痛欲裂、急火攻心,不能自已。
我胸中一半充斥着被拒绝的雷霆之怒,另一半填塞着莫名其妙的熊熊妒火,一时间内心的小世界天崩地裂、寸草无生。
我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低语道:
“好,一群懦夫……我自己去……”
我转过身,夺门而出,不顾妹妹的呼喊,一飞冲天。
我全速飞行,冰冷的风丝毫没有降低我决意的炽热。身体快要爆炸了,一股股紊乱的气流在我体内来回震荡,让我头痛欲裂、恶心反胃……
我看到了阳平关,随后向西边飞了一小段距离,悬浮在马鸣阁道上空。两边是陡峭的悬崖,马车在狭窄的山路上缓缓地行驶。我忍不住抱住了头,太阳穴突突跳疼……我发狂地大吼一声,猛地一甩手,仿佛要赶走烦人的蚊虫。
随着我的动作,空气仿佛变成了利刃……轰隆一声,右边一大块岩石逐渐滑落下去,下方传来马的嘶鸣和人的尖叫。
“喝啊啊——”
我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朝另一边甩动,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扔出去。
一声爆响,另一侧的山体被挖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石块像冰雹般砸落。
下面的惨叫声令我心情愉悦,我低头望去,只见满地狼藉,碎石阻塞了山路,血花四溅,粮草散落了一地,马车被砸得稀巴烂,一些驼畜和人还在大石头下挣扎,哀嚎……
我深深地呼吸,那狂暴的破坏冲动有了一丝平息的势头,仿佛大火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烧而逐渐熄灭。
我试图打碎更多的岩石,可是刚才那种强大的能力随着我的怒火一起消失了。于是我飞到悬崖上的豁口处,搬起地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往下扔,直到双手被划出鲜血,直到体力不支,差点脚下一滑,跌落山崖。
魏军部队赶来了,许多人抬起头,惊恐地注视着我,对我指指点点,大喊大叫。我心想,你们等着,我今天没有力气了,明天还会来的,我要把你们全部困在这里。
我把小妹接回了怡春园。刚才对刘备一行人发了脾气,心里很是惭愧,去蜀营时也不敢看他们一眼,只想躲着他们,所幸小妹在帐外等我。回去后,她看到我伤痕累累的手很是心疼,小玉则显得神色严峻,她说:
“你本已精气过盛,再急火攻心,肆意消耗真气,经脉会承受不住而爆裂的!”
我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也不理睬妹妹的劝阻,每天都在走马岭上疯狂搞破坏。两边的山被我打出了许多窟窿,上方的山体承受不住重量崩塌下来,造成了更大的破坏。几天过后,原本陡峭的山峰上竟然出现了一片缓坡,山顶的高度被我削去了不少。
我浑身酸痛不断加剧,有时候手都无法抓握,脚磨出血,但我却不敢停下,生怕自己的理性被兽欲吞没……我小心翼翼地不让两个女孩发现我的疲惫与伤痛,但小玉总是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我。
魏军出动的人越来越多,有搬运石头清理道路的,有弓箭手弩手,有亲临现场指挥的高级将领(他们的盔甲样式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甚至还有一帮道士。这些家伙不知是因为用弓箭射不到我,还是把我当成妖怪了,竟然让一群道士对我施法念咒,朝我挥舞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嘴里念念有词。我当时就把一块大石头朝他们砸了过去,然后那些道士就再也没出现了。
又过了几天,我正在像之前一样攻击那些清扫障碍的士兵时,有一群军官来到山间,视察情况。他们簇拥着一个人,那个人身材短小精悍,披着藏蓝色披风,抬头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观察着我。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感觉他好像是个重要人物,因为那些将领好像都唯他马首是瞻。
我调动全部的真气,使出吃奶的劲举起一块巨石,飞到他们上空,用力扔下去。
那些将领大惊失色,纷纷护着那个矮个子,想把他弄到安全的地方。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那个矮个子并未慌张,而是抬起手好像让大家不要动。在巨石快要落到他们头顶时,矮子胸口突然冒出蓝色荧光,呲溜一声,空气中随即闪过一道弧光,一个若有若无、微微晃动的透明罩子出现在他们头上,挡住了石头,石头轰然裂开,滚落到众人旁边。
(什么?)
我大吃一惊,我虽然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不会认不出这是一种法术。这个人究竟是谁?一个军官怎么会法术?这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我掉转身,朝他俯冲过来,凝神聚气,在空中对着他挥出一掌,一股强大的波动排山倒海般地向他推去。海啸一般的气波接触到那个防护罩时,隆隆作响,迸出白光,罩子像气球一般破裂了,一阵带刺的冲击波弹回来扫过我的身体,紧接着我被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震飞了。那个矮子和他身边的人好像也受到了冲击,一个个东倒西歪,站立不稳,随后他们匆忙掩护着他逃走了。
我被这股冲击裹挟着,撞到了岩壁上,紧紧抓住一条藤蔓才没有掉下去。我艰难地飞到被我削平的山坡上,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蜷缩着身子。我感到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渐渐地,这种淤堵感扩散到了四肢,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它竟然像血栓似的鼓起一个大包,那个地方疼痛难忍,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似的,我可以感觉到左臂和双腿也是如此……
(不会真的经脉破裂了吧……)
我终于陷入了恐惧,大脑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意识正逐渐飞走……我睁不开眼睛了,孤身一人躺在走马岭的荒山上,没有人知道,就这样死去……真希望云禄在身边啊,这是我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重新睁开眼睛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四周一片漆黑,接着才意识到是黑夜,苍穹像深黑的天鹅绒,覆盖大地,自己还是躺在山坡上,四周空荡荡的。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挡住了天空。
“哥,你怎么了,没事吧,告诉我——”
一个心急如焚的声音,是小妹。她挪到我的身边,脸上写满担忧。
“你一直不回来,我们就来找你了,你怎么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