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多想,二叔的车就出现在视线中,大腹便便地中年人快步下车,迎到迈巴赫前,殷勤地陪笑开门。
路梨矜提步走近,来不及出声,视线被颀长挺拔的身影占据,耳畔是二叔奉承之极的嗓音,“今儿包了个新角儿,号称小王菲,您听听……”
迎面而出来的风如利刀刮蹭脸颊,雪花迷乱目光,路梨矜昂着头看台阶之上,转瞬间黑色长呢风衣的男人就已经迈入旋转门中,再难窥见。
路梨矜退回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搓着冻红的手给二叔发短信。
[叔,我在门口等您,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约莫半个多钟头后,才得到条简短无比的回复:[等着。]
没有时间范畴,天寒地冻,路梨矜下意识想找个小店避风,又惶恐错过,原来人在绝境里真的会抱紧救命稻草。
蹲过后又站着跺脚,试了几次都无法找到舒服的等待姿势,反而是麻木后,再感觉不到什么寒意。
手机震动,路梨矜双手捧起,是二叔的短信,只是内容惊奇。
[你也别干等着了,会唱《暗涌》吗?不会现学着给我唱,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去,你没再唱这首,就别找我办事了。]
多稀奇?
街边卖唱又不给钱。
路梨矜年少时在港城待过小几年,跟着剧院里老师父学过阵子粤剧,粤语说得八九不离十,她戴着耳机现学现卖。
正月初二,帝都夜雪,举家欢庆。
路梨矜站在空旷的街边卖唱,昏黄的路灯扯着她瘦削的身影,形孤影孑,歌声散在凛冽寒风中。
有保安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就那么一遍一遍的清唱着。
开始时唱得字正腔圆,愈到后来音色越低靡。
夜场也开始散局,有酒醉的人寻着歌声凑近,摸出粉红色的钞票递给她。
大过年的,人人都图个吉利。
楚淮晏才喝完酒,被人拥簇着出门,寻声掀眼皮,抬眸望见道对面的女孩子。
她拿蹩脚的粤语唱《暗涌》,调子还是跑的,就全靠一张明艳漂亮的脸撑住场子。
唱到“我的命中命中”的时候,眼圈泛红,哭腔微颤。
视线虚空中逢迎,对方居高临下睥睨来的那一眼让路梨矜的调子跑得更远。
她终于看清楚男人的正脸,五官凌厉,凤眼漆黑深邃,极出挑的面容,但与她无关。
路梨矜跳过他,去男人身后簇拥的人群里找自己二叔的身影,混沌间嗅到极具侵。略性的焚香气味,混着淡淡的尼古丁。
那人已经站定在半米外开外,扬手退却了追随者们。
路梨矜与他对视,歌声还没有停下,正唱道“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不过一句歌词的时间而已,却犹如整个世纪般漫长,男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梭巡过她的脸庞,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他的影子全然拢过路梨矜的身体,身后夜场的镁光灯斜斜投来,给宽阔的肩头蒙了层薄晕。
男人沉默着,二叔倚着车门远远看过来。
路梨矜仿若无人般继续唱下去,她要赌一把。
穿街而过的风也穿过路梨矜的胸腔,久违的感知被唤醒,风吹得人通体生寒,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膨胀起来,快要炸掉。
这世上从没有那么多奇迹和巧合,多得是机关算尽。
溺水的人会竭尽全力去抓救命的稻草。
后来最好的时候路梨矜有越界的缠着楚淮晏问他们的初见,被评价道,“那天我难得想要日行一善。”
男人站在路梨矜面前点了根烟,听到一曲终了,才转着腕上的紫檀木佛珠冷淡开嗓。
音色慵懒低沉,“唱成夜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