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有些烦躁,还能为什么,问问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她要怎么说出口!
“离了顾家没地儿去!”秋池懊恼地说,说完后,自己又有些难过,多可悲的人,离了夫家就没地儿去了。
秋池想到自己,便想到了她看的那些书里的女人,不管是她这个国家的,还是国外的,总是不断地被抛弃,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只能被动地被丢下,她为什么不能自己离开呢,自己离开找个大宅院,去外面世界闯一闯呢?
那些书里的游子为了理想离开家,在外时却又想念家,可秋池想,自己要是离了家,半分都不会想念老家,老家没有她可以分得的家产,钱、地,一样都没她的份儿,就连爹娘的喜爱,也没有她的份儿,她为什么会怀念家。
什么洛家、顾家,统统都不是她的家,她不会怀念,但她无处可去。
秋池这么想的时候,越想越难过,却听外面人说道:“谁说没地儿去,外面租间房也就十几元一个月,租个院子左右不过几十元。”
秋池都给凌一气笑了:“你可知院里的下人一个月工钱多少?你屋里的夏祺一个月才十二元,顾家要是不给她住家里下人的院子,她挣的钱光是租房就差不多了,还能吃饭?”
“我出钱。”凌一自然地说,仿佛一点没把自己的钱当钱一样,毕竟,在她眼里,钱财确实是身外之物,是工具,而不是目的。如果钱能帮助秋池,她一点都不会吝啬花钱。
秋池无语,如果把凌一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她恐怕都要觉得凌一是在侮辱她,可偏偏凌一是个女人,是个和顾连梦、大太太都不一样的女人。
凌一送的书本和文具,哪样加起来不要钱,凌一说的她出钱,不只是一句空*话。
不知怎的,对未来的绝望和迷茫,在隔着一扇门的凌一说出那句话后,秋池突然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跨出离开大院的那一步,没那么难。
其实真的不难,离开大院不难,难的是离开大院之后怎么生存。
秋池想了想说:“不,如果要离开,算我找你借的,等到时候,我当了些首饰,会还你的。”
秋池嫁过来,也不是没有半点身家,毕竟是大门户出身的小姐,陪嫁的嫁妆还是有的。不便的是,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卖嫁妆,也只能拜托下人去卖,以她目前在顾家的地位,拿不准顾家下人会不会把她卖嫁妆的钱私吞了。况且,嫁妆不到万不得已,是她的保命资产,不能随意变卖。
说着,秋池拉开门,让凌一进来,哪有人站在门口商量变卖嫁妆的,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怎么办。
只可惜,两人商量到半夜,第二天才发现昨晚上商量的东西派不上用场。
因为,顾老爷说什么都不准顾连笙写休书,虽然顾连笙口口声声称这是离婚书,但大家心知肚明,什么离婚,就是休妻。这时代的婚姻法哪有那样完善,别说离婚结婚保障女人基本权益了,就连前朝覆灭后的一夫一妻制也挡不住一个新的名词产生——姨太太。
顾老爷不允许,倒不是出于体谅秋池的心,而是不想和洛家闹掰。他为什么要给顾连笙娶秋池回来,为的不是顾连笙,为的是他顾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家好歹认识不少当官的,可以从中斡旋,她们顾家世代从商,最想巴结的就是有权有势之人,官商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洛家也不在乎秋池嫁过来会不会幸福,她们也只需要能抓稳顾家这个摇钱树。
所以,两家都不在乎成婚的子女幸不幸福,反正不能离婚,维持住两家的关系就行。
顾连笙如何反抗都没用,他要用钱,他吃穿住行都靠家里人,所谓的霸总,如果没了父母,很可能连屁都不如。
离婚是没离成的,什么租房子住,压根白想了,秋池默默地回屋把自己翻出来的嫁妆柜子又给塞回去。
短短两天时间,秋池的心经历了跌落低谷,又在凌一的启发下稍微回升,最后再次跌落低谷,甚至比知道自己可能被顾连笙休掉更要难受,还不如把她休了呢。
如果秋池没有昨天晚上和凌一商量未来两人一起租房,一起生活,一起赚钱的事,她或许会觉得留在顾家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奶奶也挺好,顾连笙不喜欢她也无所谓,最好是一辈子都别来她的屋,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想和顾连笙真当一对夫妻。
可是,要怎么让一个看见新生活的人,又回去原来的旧生活呢?
秋池木然地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去,心里却咒骂着顾连笙,为什么要回来,一辈子在外面和宋阮待着不挺好的吗?为什么回来了提了要休她却做不到,为什么要让她开始想象自由?
这天起,秋池好似变了个人,不对,应该是变回了从前的秋池。凌一和她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一些,一瞬间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秋池那儿,谁也不待见,凌一她也不见。
除了吃饭的时候,凌一能看见秋池,平常她去见秋池,秋池都不开门。
以前好歹会开窗,现在窗也不开了,紧闭门窗的屋子,就和秋池的心一样。
凌一有些担心,常常会去敲秋池的房门,但往往得不到回应。
她给秋池送书,给秋池写信,秋池都不看。原先送给秋池的那些书,秋池也退回来了,问她为什么要退,她只回了句:“这些都是妖书,看了让人浮想联翩,忘了自己是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夏末时节,雨不停歇,凌一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有些不高兴,这样的大雨,总会让她想到上个世界的意外,那个她没能救下夏风的意外。
像是为了和父亲抗争,顾连笙虽然没提休妻的事,但他也不怎么回顾家了,每天除了例行去查看顾家生意,就是在外租了个院子,带上宋阮一起住。
大太太想他得紧,每每念叨顾老爷的不是,但也拗不过这对同样固执的父子,只能让顾连梦带她偷偷去看望儿子。
相比起来,顾连星最近倒是省心得多,前段时间为了多看几眼秋池,他开始回家吃饭了,在顾老爷面前晃悠多了,顾老爷看他也顺眼了几分。
再加上比起忤逆的顾连笙,顾连星最近表现得相当老实,顾老爷开始带着他去管生意。
大太太见状,坐立不安,隔三差五就要去找顾连笙说事,顾连笙一连在外住了半个月,最后又被大太太给劝回来了。只不过这一趟他回来,他可不让宋阮住西院,说西院某人在,怕某人仗着正妻身份欺负宋阮,于是只得让宋阮继续住在他租的院子里。也因此,顾连笙不得不听他爹的,老实一段时间。
对于顾连笙在外养“情人”这事,在顾老爷看来是不光彩的,还不如直接把宋阮娶进门当姨太太,可问题是,宋阮自认为是新时代女性,她不接受当人家的姨太太,所以顾连笙和宋阮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
顾家看似平静了许多,顾连星依旧和顾连笙以兄弟相称,两人表面兄弟,私底下看对方非常不顺眼,尤其是在顾连星见过宋阮后。
顾连星初见宋阮,面露不屑,认为宋阮和那些投怀送抱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但等顾连笙重新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后,顾连星得空又跑出去浪,结果在大学附近遇到了旁听课的宋阮,对她有了非常大的改观,这些天人在外面跑,连饭都不回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