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装卸货工人正马不停蹄地将成匹面料装车。独角兽灰色的车身远远停在角落,无人发觉。
安霁月精神一振,紧张得屏息凝气,那会是詹念卿从江浙运来的料子么?
她从包里好不容易摸索出手机准备拍照发给詹念卿确认,却意外对上一片死寂的黑屏。没电了,安霁月恼得将手机摔回包里,偏偏在这个时候。
“安总。”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玻璃,细弱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安霁月手忙脚乱间竟摁响了喇叭,心惊肉跳地扭头,望见一张精奇瘦弱的陌生男人的脸。
她死死地抓着方向盘,脸色和指尖同样惨白。
平地而起的刺耳鸣笛惊动了正在装车的工人,他们纷纷停下动作朝这边探瞧。敲车窗的男人在半空僵住手,他似乎也被安霁月猛然打响的车喇叭吓了一跳。
货车旁原先站了个脸色阴沉的监工,驻着单拐,闻声也一歪一斜地缓步而来。
“廖哥,没事吧?”监工透过车窗瞥了她一眼,显然与陌生男人相熟。
“一切正常,去忙你的。”
陌生男人低语几句便支走他,重新扶着车窗俯身,凑上前的脸上竭力挂着几分友善的笑。
“安总,我们聊几句。”
这声音中比之前还要恳切,仍是透过厚重的车窗而来,安霁月没回答,只沉默注视着男人用力压在窗玻璃上的青白指纹,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不是笑别人,而是觉得自己傻到透顶。
她怎能如此轻莽,竟孤身来到荒郊野外的工厂,且是来抓人家把柄?
从前见拉投资的创业团队,都是在明亮气派的会客室。创始人气宇轩昂,一尘不染的衬衫和闪闪发亮的皮鞋尖,温热的茶水和侃侃而谈的路演,所有细节都透露着舒适的高级感。
可眼前这位半只鞋已经陷进泥地里的男人却不同。他是典型的g市人长相,精瘦的两颊上只有颧骨略微突出,身上穿了件蹭上机油渍的工装服,扒着车窗与她好声好气地说,我们聊两句。
他被尊称为廖哥,八成就是詹念卿提过的新丰成衣的厂长廖雄。
安霁月停止盘算开车逃走的时机,逼着自己抬眼,与车窗外这位等了许久的男人对视。
“我们聊聊可以吗?就几句。”廖雄躬着腰,焦急而渴望地望着她。
安霁月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腾地松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聊几句。自然要聊几句。她跑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谈判么。
安霁月没再犹豫,从容点了点头,随后从副驾拿过自己ferragao的羊皮高跟鞋麻利换好。她一手拿包,一手解开车锁,细白紧实的小腿从拉开一半的车门伸出来,刚要探一探泥泞深浅,便被人忽然扶上脚腕。
握着她脚踝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光滑冰凉,明明属于一个清冷脱尘的男人,可囚着她的力道却斩钉截铁,像是压抑着暗流汹涌的海啸。
她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出声,连鞋跟都没有着地,便被不由分说地连人带包一把塞回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