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自己成亲前仔仔细细沐浴梳洗过,昨夜两人又相安无事,水是干净的,便也不再管章文昭的举动。
他坐去梳妆台前一下下梳着头,想着一会儿该梳个怎样的发髻。
按照虞朝的规矩,新婚夫妇成亲后头一天要去拜见父母,但因他是公主,所以得先进宫拜见皇帝皇后,之后再去章文昭父母那里。而女子出嫁前后所梳发髻并不相同,他也是成亲前临时抱佛脚跟嬷嬷学了几种,还不熟练,等下见了父皇可不能失礼。
他正胡思乱想着,要不还是叫个丫鬟进来帮忙,犹豫间就有人从他手中拿走了梳子。
“殿下,我为你梳妆吧。”
“?”宁远将信将疑。
“咳,殿下你可别小瞧我,新婚文昭嘴上信誓旦旦,其实心虚的紧。为女子梳妆他会,特意为宁远所学是假。
重生前他养了好几房外室,状元郎除了文武双全,更有风流雅兴,兴致来了便会为外室梳妆画眉,又或在各种场合应付那些贵女名妓。英俊潇洒状元郎为你温柔描眉,这一手惹得不少女子芳心荡漾。
而那时宁远在做什么,一个人在公主府枯熬一夜又一夜吧。
“咳。”见章文昭说着说着忽的发起楞来,宁远只得轻咳一声,透过铜镜狐疑地瞥了章文昭一眼。
“殿下可别不信,且瞧好了吧。”章文昭收回飘远的心思,疼惜地捞起宁远一把秀发,慢慢梳着。
章文昭控住着力道,加之宁远本身头发柔顺,梳起来很是顺畅。他回想上一世的今天宁远梳了什么样式的发髻,从模煳的记忆中寻找蛛丝马迹,最终还原了回去。
待收拾妥当,给宁远戴上最后一支珠钗,宁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眼中难掩欣喜之色。
“怎么样,殿下可还满意?”
宁远重重点头以示称赞,转身抬手在章文昭肩上轻拍了两下。他做这动作不显娇柔,只让人觉得分外俏皮,章文昭感受着落在肩上的分量,这哪里是拍在肩上,分明是拍在了他的心上。
这还没完,章文昭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脂粉,一手轻抵在宁远下巴上,一手为他拍粉,随后又在他脸颊擦上胭脂。
接下来是描眉画眼与涂口脂。
章文昭拿着青黛离得近了,两人的唿吸无可避免地交缠在了一处,宁远明显有些慌乱,怕自己表现得异常惹章文昭不解,只得垂下眼眸不看他,却不知这一幕落在章文昭眼里反而欲盖弥彰。
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又是自己上一次最亏欠这一次有心好好爱惜的人,章文昭的心里也乱七八糟。
气氛属实暧昧,章文昭脑中迟钝的那根弦总算轻轻跳动,他想,或许宁远一开始就是属意他的,或许在他不知情的什么时候,他早就住进了宁远心里,否则怎么解释宁远对他的种种不同寻常?
宁远……爱慕我。这个认知叫章文昭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青黛。他轻咽一下,心中涌出的狂喜叫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宁远抬眸偷瞄他一眼又迅速敛眸,叫章文昭越发觉得他可爱。
可……宁远为何会属意我?章文昭想不明白,又不敢贸然询问。眼前的人啊,心里究竟装了多少秘密,章文昭又想起上一世,心中那点缱绻情愫顿时跑了个干净。
心下一沉,章文昭不再多想。他还不能确定自己对宁远究竟是何种感情,他上一世到死其实都未将宁远真正当成妻子过,如果为了偿还宁远的拼死相护便不明不白同他亲密甚至欢好,章文昭不愿,那样反倒是辜负了宁远的一片真心。
感情之事,还是交由时间吧。章文昭想,等他彻底弄清楚自己的心,他会给宁远最好的答复。
这般想着,章文昭心无旁骛细细描绘起宁远的眉眼,最后一步涂口脂,交由了宁远自己完成。
宁远眼中失落一闪而过。
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提醒他们到了该入宫的时辰。二人将着装整理得体,一齐踏出门来,一个俊朗一个温婉,格外地般配。
路过前院时,处刑了翠丽的地方湿漉漉一片,是冲刷血迹后留下的水印子,而翠丽的尸身早被拖了下去,不过没有章文昭和宁远发话,下人们还不知该如何处置。
章文昭一眼就看出侍卫的踌躇,顺便吩咐道:“去查查翠丽的身契,若是无人认领便找地方埋了吧。”
其实章文昭更想将人送到七皇子府上去,最好直接送到七皇子面前。可惜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宁远势单力薄,要与他那些兄弟们斗法,还得先打好根基才行。
他记得,当年与他一同殿试的学子中就有几人空有功名,却因出生贫寒而无用武之地的。
这些个皇子们瞧不上寒门学子,认为人更大的价值是其背后能提供的势力支持,却不曾想过,寒门学子能够靠自己与世家子弟搏出同一片天,自有其过人之处。既然皇子们眼瞎,倒是正好便宜了他,他可以将这些人为宁远争取过来。
还不急,这些事他会一步步谋划。
打定主意后章文昭便不再胡思乱想,与宁远上了马车,一同进宫去。
进宫插曲
宁远的出生便是个意外,皇帝从未想过让宁远母妃怀孕,因此宁远自出生起便不受皇帝宠爱。不受宠的公主建府,自然是建在偏远地方,宁远和章文昭回宫路上就花去不少时间。
中途章文昭叫车夫去买了几个包子,是他上一世常去的那家,喷香诱人的味道在马车里蔓延,没吃早饭的两人被勾起了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