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启做太?子时一直生活在他父皇的阴影里,一朝登临宝座,御极宇内,肆意妄为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刘阶心里想?着?这?些,一边用目光殷殷地注视着?年轻的皇帝。见他衣衫单薄,不由?开口劝道:“如今天气依旧寒冷,皇上不该急着?脱掉冬衣,该为天下臣民保重龙体才是。”
昌启蓦地笑开,“朕昨日也是随口一说,这?些小事不必过问朕,刘先生与郑珏斟酌着?办就好?。”
刘阶笑容顿时一僵,“皇上……”
昌启却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先生勿怪,朕昨夜睡得太?晚,此刻真?是困极了,就不留先生用中饭了。”
郑珏从东厂过来乾清宫,进殿前先召孙宝昌问话,“皇上见过人之后什么反应?”
“没?看出高兴或是不高兴,就只是笑着?与左右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元辅总想?教朕点什么!’”
郑珏闻言不由?微笑,又问:“柳文彦如何?”
孙宝昌笑道:“儿子正要与干爹说呢,这?可真?是奇了,咱们皇上平时最是不喜欢读书人,却是对他另眼相待。今儿早上奴婢亲眼看见的,皇上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竟然还伸手摸了他的脸!”
“是么。”郑珏笑容微敛,“你发掘了一个人才啊。”
“哪里,还是干爹点拨得当。”
郑珏扫了他一眼,顾自往殿内走去,“他既身?怀异宝,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也该将那?宝贝用起来了。”
“是。”孙宝昌收起笑容,“儿子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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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带走了几乎全?部现银,段不循手中剩下的除了田庄地产就是百十来个旺铺。
他的铺子个个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铺中掌柜伙计又都?能干,早就惹得商会众人垂涎不已。只是众人皆知?一个道理,旺铺不转让,转让的就不是旺铺,因而也就只能想?想?,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能从他口中夺食。
是以,周友臣刚开始得知?他转卖铺子的消息时还以为是讹传,等得到了本人的亲口确认之后,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诈,当面没?有把话说死,背地里却找人暗中调查。
段不循一副愿者上钩的姿态,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个个嘴严,周友臣打听了一溜十三?遭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心里的疑窦愈发茂盛,虽然馋的要命,却是迟迟不敢下手。
清明节前后,京城里突然流传开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商会中人无不津津乐道,却是没?有几个人真?信的,不过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周友臣听后却是一拍大?腿,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段不循为什么忽然转让铺子了。其余几个意向买主莫不如此,这?几天彼此试探,都?怕这?个便宜被别人抢先,又都?想?趁火打劫,再往下压一压价钱。
周友臣抻了几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与段不循约定了地点后欣然赴约。
段不循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一年之内不能将契书公之于众。
周友臣听得胆战心惊,愈发觉得那?耸人听闻的传言是真?的,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畏惧。
段不循瞅他执笔的手都?在发抖,不由?笑道:“周兄,富贵险中求,眼瞅着?这?泼天的富贵就要轮到你了,还犹豫什么?”
周友臣咬着?牙按下了手印,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先前还想?试探他几句,装作老友的样子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将契书揣好?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天宝阁。
冯时一臂拦住他的去路,在他耳畔沉声道:“咱们这?样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周老爷既得了这?个便宜,就得记得答应过的话,若是到日之前将这?桩事泄露出去,小心你的妻儿老小!”
周友臣险些吓尿了裤子,忙不迭地答应,“不敢、不敢!”
周友臣走后,段不循先后又在天宝阁中会见了好?几位朋友,几日之内就将手底下的铺子卖出了好?几番,除了新开的玉颜堂之外,旁的尽数出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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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近日甚嚣尘上的传闻,刘阶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直到知?晓了这?传闻的来路,以及皇上身?边那?脸生的俊秀太?监姓甚名谁后,他也不由?在心里犯了嘀咕,思及段不循初入国?子监时的种种表现,愈发怀疑起他来。
段不循自然矢口否认,直说流言荒谬不足为信。刘阶不置可否,却以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冉静临一走,段不循没?有了后顾之忧,于谢琅一事上分外执着?,逼得刘阶焦头烂额,却又不敢真?的拿他如何。
若是有办法,刘阶也不想?放弃谢琅,可皇上近日愈发阴晴不定,令他这?个老师都?猜不透,郑珏又如毒蛇一般咬住谢琅不肯撒口,意图借机削弱自己的势力。刘阶心里实在不甘,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预备求稳,只当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尝试,谢琅这?枚棋子虽然可惜,到底也不能为他影响了大?局。
如今郑珏放出这?样一个消息,正好?给刘阶拿捏段不循提供了方便。
“不循”,刘阶和颜悦色地与他讲明利害,“传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信不信。自然,为师是不愿意相信的。”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这?滩浑水中,没?有一条鱼是因为身?上不干净翻白的。大?伙都?不干净,不过是看势在谁手中而已。权势在手,这?些不干净就叫做手段,一旦失势,这?不干净就成了把柄,有朝一日会将人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