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段不循怀揣着那张薄薄的地契,兴致勃勃登了柳家的门,自称是冉氏的表哥,奉姑父姑母之命前来探望表妹。
柳平去县里上学了,阖府只有戚氏一个人在家。她是个色厉内荏之人,平常拜高踩低惯了,一见段不循通身的气派,人就先矮了三分,心里嘀咕柳文彦好像不长这样,犹豫再三竟然没敢问出口。
等人之际,戚氏试探道:“亲家母近日可还安好?”
段不循站在堂屋当间打量这所空荡荡的宅子,对戚氏的话只是敷衍,“还好。”
戚氏站在他身后,想了想又道:“不年不节的,有劳文彦老爷跑一趟。”
段不循闻言方才转过头来正眼看这老婆子,似笑非笑,“谁说我是柳文彦?”
戚氏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她就记得柳文彦是个白净书生,看着好像和他们家三秀是一路人,都是文质彬彬的,眼前这个人却生的人高马大,阔面方颌上眉扬如剑,一双鹰眼更是唬人,看着就不像个好相与的。
“那……敢问您是?”
段不循一撩袍子坐在上首的八仙椅上,姿态从容,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子。
名安立在一侧,垂着眼皮用鼻孔说话:“我家官人乃是北京城鼎鼎有名的段随段大官人,你可记住了?”
戚氏在丧礼当日被柳祥叫到前院见人,人没见到,却记住了这个名字和他那二十两银子。
“诶呀!”戚氏恍然,“当日没留段老爷吃一顿热饭再走,老身心里一直不安生,心里还琢磨,是哪座祖坟冒了青烟,竟结交了您这样的贵人!万没想到,原来是姻亲呐!段老爷,您和我家大郎媳妇也是表亲?”
“不是。”
段不循惜字如金,他猜到戚氏八成是把他认做了花二娘的娘家人。
可他偏不想将错就错。
戚氏狐疑:“那您是……?”
名安不客气地斥责道:“这也是你该问的?”
这话说得实在蛮横,蛮横到戚氏大气不敢喘,当时就噤了声。
静临勾着头来到堂屋门前,从王婆家回到柳家大院这一路上,她心里早预演好了一会儿见柳文彦时该如何缓缓抬头,蹙眉强笑,而后垂眸默默流泪。
如此依计款步而入,缓缓抬头,入眼的却是那姓段的?
静临错愕,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撞入段不循眼里,自是十分有趣。
“几日不见,表妹就不认识我了?”
他噙着笑,那样子简直满面春风。
静临飞快看了眼戚氏,很快收敛心神,强笑道:“表哥哪里的话,不知这次登门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打紧的,不过是想你了,顺路来看看你,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