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结束后,老师的电话如约而至。
没有想象当中的暴跳如雷,反而是一种阴沉到了极致的责问。
“速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师的声音太压抑了,就像是一座大山盖在速水悠実的身上,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老师,对不起,我……”
“听说,那个女律师庭审的时候甚至处于失聪状态?速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师又问了一遍。
速水悠実捧着手机,他低头看到自己被裁判所走廊照耀得有些发抖的影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正常:“对方掌握了关键性证据,梅泽一见的右眼有伤……”
“是吗?”老师的声音微微压低,带有火气。“难道你就没有办法反驳对方这一论点吗?眼睛看不见?谁知道呢?总有办法证明他的眼睛能看见吧?你记得我教过你的,有的时候一些必要手段必要方式,比如……制造能让梅泽一见‘看得见’的可能。”
“……”速水悠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在认识老师之后第一次反驳。“可是梅泽确实不是犯人啊……”
云居久理的推断,他信服了。
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反驳的余地。
不仅仅是一审,她推断真正的凶手是那条狗;还是二审的时候,推翻了梅泽一见见死不救的情况。
速水悠実自认为只要能让他心服口服,他倒也不是一个吃不起败仗的人。
只是很多时候,身边的人都会跟他灌输一些律师为了赢官司,如何不择手段等小人手段。让他从成为检察官的第一天起对律师的态度,就有一种天生自带的藐视态度。
可是……他这次遇到的对手不同。
似乎是被他的这句话点燃了怒火,速水悠実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非常脆弱的摔打声。
他知道老师在最愤怒的时候,会扔掷手里一切东西。
有的时候是烟灰缸、有的时候是手机、有的时候是花瓶……
老师非常愤怒,这种愤怒的程度一直在手机静默了五分钟之后,才让速水悠実听见老师的声音。
“回东京后,立刻来见我。”
“是……”速水悠実。
他挂断电话之后看着那位女律师被在座的所有媒体人们前呼后拥着,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的样子,沉默少许。
那个女律师的旁边站着搜查一课的刑警松田阵平,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扒开人群往外面走,松田阵平在推搡记者们的时候还说着“她需要立刻去医院复查,别碍事都给我让开”,然后消失在门外。
原来如此。
看样子是有过一定的暗联沟通,以及对庭审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都做过提前预判。
他完全进入了那两个人的联合辩论中。
速水悠実微微垂首,叹了口气,却又觉得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庭审。
好想……再和她对峙一场。
有点不甘心呢。
*
云居久理虽然听不见那些记者们说话。
但是在被那些人围起来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耳朵里面又出现了耳鸣的状态。
医生说在康复时期,绝对不能去分贝太过聒噪的地方。
一定要静养才能让鼓膜得以恢复。
两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云居久理隐约听到松田阵平好像说了什么,然后那些记者就都散开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云居久理询问:“你刚才跟他们说了什么?”
松田阵平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跟她对口型说道:“我说,如果他们再缠着你不让你去医院,一颗律政界耀眼的太阳陨落了他们负得了责吗?然后他们就让开咯。”
云居久理被他认真地表情逗笑了。
他捏了捏云居久理的笑脸,然后收回手握住方向盘,说了一声“出发”,把车开往银白色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