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仆侍皆道小娘子娇憨恬静,少有心计。若是不曾见识过此前她半真半假的声泪俱下的应对母亲的怒火,陶闻溪或许要信了旁人对她的评价,而现在她认为陶满满会是个难缠的对手。想不到这看似菟丝花一般实则颇有心眼的人跟萧玉信有婚约?那么事实当真如他所说他仅仅是把四娘当妹妹?陶满满久不闻陶闻溪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迟钝反应冒犯了对方。她忽然就想的明白,女主是这个小说世界的中心人物,陶知予又是催化剂一般的存在,也就是说只要掺和进男女主之间,遑论是抱大腿还是充当恶毒女配的角色,小命不保是必然的。那么,她只能跟女主保持距离,点头之交,不交恶的那种!思及此,陶满满温声回应陶闻溪的关怀,“谢谢三姐姐的照拂,知予定会铭记在心。”陶闻溪收回那含义深深的审视,莞尔道:“自家姐妹,何必这般客气。”陶满满心下惴惴,险些要哭出来,她现在可是抢了女主十几年锦绣人生的假货啊!女主又不是圣母,怎么会如此好声好气的对她啊!好可怕!“是。”她的声气儿越发弱了,讷讷的,好似将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陶闻溪眸光一凛,暗道陶满满果然有几把刷子。她思绪一转,暗打腹稿,而后也跪坐在陶满满身边,轻握住她的手又道:“四娘且安心。”“你为寻找身生父母一事,我这儿有些门路,定会尽职尽责的为四娘筹谋。只是年深月久,又无切实的证据,恐怕要耗费些时日。”“我晓得的,”陶满满的头垂得更低了,因为书里并没有女主帮陶知予找父母件事!她实在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女主的目的未知又攸关着性命,令她的心愈发忐忑。“劳烦三姐姐挂心。”“嗯,”陶闻溪接着道,循循善诱的,“你也知晓。你出走多日,父亲为了寻你动用好些关系,虽不至于满城风雨,你也有幸得清河郡王的援手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可到底涉及到女儿家的声誉,你也不想父亲母亲脸上无光不是?”“嗯嗯,”陶满满总算明白了,甚至想喜极而泣!女主不想看到她,那她就避得远远儿的,绝不碍眼!而且女主既然开口了,那陶知予跟男主的婚约想来她也会亲自搞定!那么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为以后能成功当个有钱的咸鱼做打算了吧!陶满满瞬时有了精神,若非时机不对,她真想绕着院子跑两圈,便温温顺顺的点头,“三姐姐,我晓得的。”“待祖母下葬以后,我便求了母亲为祖母抄经祈福,等闲不在外走动。”很好,很上道,陶闻溪很满意陶满满的识趣,即使这是她的以退为进之法,然而却已经失了先机,如此与萧玉信久不见面,便是再深的感情也会淡了。至于解除婚约那是萧玉信应当考虑的事,他既然许她山盟海誓,就得拿坦途大道相迎才是。世人皆知,当今天子对自家皇侄比亲生儿子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可谓掏心掏肺也不为过。那些个未成活的皇子公主不论,当今延庆帝有三子四女,除却长子年过弱冠已赐爵封王,余下两个还是光头皇子。他二人比秦瑛还年长一岁呢,却因着父皇的心偏到了胳肢窝,不仅给秦瑛封号封地,连郡王府都亲自选址,在修建期间也时时过问,极为上心。不过这清河郡王府去岁底才落成,内里还未归置完整,秦瑛与陶满满分开后便径直回了位于崇仁坊的和亲王府。车驾还未进坊门,就有王府仆从迎接随驾。秦瑛也因此得知延庆帝忧心自己的安危,圣驾亲临王府,现下正与和亲王手谈。崇仁坊世居高门贵族,一路行来皆是高墙深院,静谧威严。枝头红花已尽,鲜嫩的枝芽也长成碧青的圆叶,葱茏的拥在墙头,隐约可见枝干间颤巍巍冒出来的青果。车轮辘辘辗过青石板地面,暮春的日光清浅,透过树枝朦朦胧胧的上面投出一粒一粒的光斑。马车内的空气仿若一潭死水,在不见光的地方,那不可测的水底仿佛有不知名的事物在缓慢的聚集、发酵,只待冲破桎梏,毁天灭地。秦瑛的面色沉沉,恍若山涧中将将解冻的清泉,涣涣汤汤,触手却寒意逼人。他的眸光忽而瞥至左肩,周身气压更低,未几多思量,那手起手落间眼也不眨的就将缝合好的伤口生生撕扯开来,血肉迸出,血腥可怖。经他这般自虐,那刀伤的状况更是雪上加霜,直至深可见骨,同时汹涌而出的鲜血更是顷刻间就浸染了大半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