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好?”寒晳心如火焚,急声再问。
郑铎有片刻的迟疑。
应当算好吧?虽没什么建树,可也没有性命之忧。
“他很好。”郑铎冷声答道。
闻得此言,两行?热泪自寒晳眼中倏然流出,“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她?带着哭腔说道。仆从早和她?说过,四郎安然无恙,可是不亲耳听亲历者再讲一遍,她?总觉得不踏实,仿佛先前听到的那四个字是假的。自得知寒昼决心从军起,她?没有一刻不在担忧这个阿弟的安危,怕他受伤,怕他落残,怕他丢了性命……今日总算可以卸下重担。她?一直哭,止不住。
郑铎虽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他不是没事的人,不能在此虚耗,于是出声:“女郎,战事吃紧,我须得尽快到前方去,如今四地纷乱,女郎若有意,可与我同?行?,免得有不测之祸。”
寒晳求之不得,当即道:“不敢贻误将军大事,咱们这便启程。”说着便要上车,这时候,她?忽然记起,此刻与她?同?行?的,还有陈氏一家。
几?日同?行?,寒晳同?玉娘已?然很熟悉,她?知道陈家是往何处去,于是转身问郑铎:“将军,若是去安定,可同?路?”
西阳在北,安定则偏西,并不同?路。
郑铎如实说了,寒晳有些为难。
玉娘很是善解人意,笑道:“相遇已?是缘分,怎好强求更多?咱们两家就此别过吧,我既已?知夫人家乡,将来必然是要过去拜访,只要咱们都平安无事,日后一定能再相见。”
这话里是有真?感情的,寒晳心中难掩酸涩,以及羞愧,她?攥住玉娘的手?,涩声道:“我家的确是在真?陵,不过那是先祖所?居之地,将来若是找我,须得到都城去,永安巷……”
玉娘有一些诧异。她?一直觉着,眼前这人是天底下头等的敦厚人,原来敦厚人也有私念……敦厚人也是人,怎么不能有私念呢?思及此,心中也就?释然,笑道:“我一家若是安然无事,将来一定都去拜访,我们全没去过都城,说起来,我家在都城,也有一门亲,若是过去了,倒是一举数得。”
寒晳道:“那咱们可说定了……到时再见,我一定妥善招待。”说话时抓着玉娘的手?,道不尽不舍之情。
玉娘也笑着道:“到时我引我女儿同?你认识。”
这时郑铎开口:“是有人要到安定去吗?还是暂且不去的好,近来战事颇多,自此地到安定,路上恐怕不会很太平,残兵失了纪律,人性难存,凶猛甚于野兽。”
寒晳慌了,抓着玉娘的手?又紧了几?分,“这如何是好……”
郑铎道:“不若一道去西阳,待局势平稳,再图谋行?程不迟。”
“不可!”玉娘万分焦急,“我找我女儿,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晚了……我不能晚!”说着,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远处芳苓的马车。
她?这样讲,郑铎也就?不出声了。
如此景状,真?是两难,寒晳也想不到两全的法子,只是焦炙。
陈全这时候问:“敢问齐太尉现今是在何处?”他见郑铎是军中人物,早想向他打探消息,早在陈铎到时,他就?已?经?挨了过来,只是继母的话不停,他为人子,实在不好开口,以致一直等到这时候才有机会发问。
郑铎也早注意到了陈全,不过见他一副农夫样子,又与寒晳同?行?,也就?没在心上,可是他却一开口就?问齐竞。
齐竞是主帅,主帅的方位,岂是随意能叫人知晓的?
郑铎难免要生戒备之心,皱眉看着陈全,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陈全虽说只是个农夫,但也是历过事的人,知道症结所?在,忙对郑铎解释:“将军有所?不知,我父亲早前曾在太尉麾下效力,如今家国有难,他虽已?是老?朽之身,却也有报国之心,于是便重新?投到了太尉帐下,想要为国尽忠,我们当然万分不肯,可实在拦不住……所?以这才不愿千里过来寻亲,当初他到安定,给家里送了信,道太尉已?重新?接纳了他,只是怜他年?老?,只要他在周身侍奉,想保他一条命,我想他是一定与太尉在一处的……这信送到我们手?中,已?经?月余,想来太尉也一定不在安定了,我们若是到安定去,哪里寻得到人呢?”说到这里,朝玉娘看过去一眼,愁苦道:“我实在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他,可怎么对我母亲交代呢?只能诓骗她?说我们是到安定去,好安她?的心……将军请看,这是我一家的过所?,我们真?是一路从云林来,将军见多识广,一定不会冤枉了我们,这里头是我父亲当初送来的书信,也请将军过目。”
过所?不是伪造,也确实是从云林一路北上,至于信件,很有一些感叹之语,情彻肺腑,似乎也的确如方才所?听之言,这人的老?父与太尉颇有些旧情。
但这些还不足以使郑铎卸下心防,一双利眼森然。
寒晳的心是有偏向的,她?以一种恳求的语气对郑铎道:“将军,我愿为这一家做保……我知道将军心有忧虑,将军大可将他一家置于监管范围之内,他们不过十数人,又多是妇孺老?弱,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这话倒很有道理,只要监管起来,不叫他们传信,十几?个人,的确掀不起风浪。
陈全也道:“只要能叫我们见到老?父,我们愿意听从将军的安排,将军,我们不远万里来此,为的就?是一家能够生死与共,还望将军成全。”说罢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