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得太过,连自己的父亲也忘掉了。
路上赶得急,马车有些颠簸,寒复很难休息得好?,于是头疾复发,整日不得安宁,可他又不愿意停下休养,他急于见到儿子,寒晳没有办法?,只得听从了陈白的建议,煎了安神汤给他吃,吃了几天,头疾见缓,只是人昏沉的厉害,寒晳心疼不已?,是以哪怕是同?寒昼相见这等的重要事?,因为他好?不容易得了安歇,她也没有想着喊他起?身。
可是这件事?却不同?。
寒晳觉得,若是不喊他起?来,她只怕要落埋怨。
易地而处,换了她,她也是要怨的。
“父亲,快起?!父亲!”
“……怎么了?可是到了?四郎何在?”挣扎着要起?来。
寒晳扶住了父亲,尽量压抑声音中的喜意。
“父亲,濯英姊生下了一个?女孩儿,现今有八九个?月大了,父亲,你如今已?做了阿翁了!”
“……什么?你讲什么……再讲一遍给我听吧……我似乎睡昏了头,我……”他面露迷茫之色,“我神思不属,有了一些很是荒谬的想法?……
“父亲,你做了阿翁了!我有一个?侄女,名字唤作阿是……父亲!”寒晳发出惊呼,忙追过去,“当心些!不可如此!父亲!”
寒复看着粉雕玉琢的孙女,欣喜万分,浑然忘了自己当初的愤怒,那时寒昼同?钟浴搅在一起?,他是万分不愿,想尽办法?阻拦,如今却讲,“像母亲很好?,将来一定是个?美人。”他早改了,只要儿子好?好?活着,完好?无损,他再无所求。
上天待他不薄,不但所愿成真,还有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孙女。
真是好?呀,年纪还这样小,就?有这般英气,将来必定不凡。
又何必讲这样的话呢?
不求她声名显著,只要她安康平稳。
钟浴昏了足足两日一夜,醒过来时既渴又饿,可是全身上下没有力气,喉咙也干得?说不出?话。她完全清醒着?,可是不能支配身体?,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双目圆睁,全身做全力的挣扎,试图摆脱眼前这等不利的状况。可是劳而无功。
好在有寒昼。
寒昼一直在钟浴的榻前守着?。钟浴昏睡的这两日一夜里,他只在第一天走出?了大帐,抱了一会儿阿是,用一些饭食,短暂地睡了两三个时辰,而后便是等,不吃不喝全副身心地等。
他要等她醒过来,问她,怀胎时有没有受苦,生?产时是不是很痛,为什?么愿意留下孩子……有没有恨过他……
他惯爱沉默,可是此刻却有好多的话,想要宣之于口,想要她知道?。
他一直等,潜心地等,天地寂然?无声,万物仿佛不在,只有他,只有眼前的人。
他等了很久,时间也仿佛不存在了,神思恍惚的时候,会觉得?是一场梦,一场美梦,醒来他该是在某处山坡上,睡前他在遥望南方,也会想到结局,两个人同生?同死,那究竟是多少年?后的岁月呢?他几乎要流下眼泪。如果?是梦,这样的梦,他情愿在梦中死掉,只要不必面对惨痛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