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槿洛皱了眉,反手挣脱,也不说话,转头俯身为方才的人诊疗,只当一侧的季郕衍是空气一般,待诊脉完毕,向身后跟着的一个医馆里的药童交待吩咐了几句,才起身转向季郕衍,只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目光中似有失望似有不解。季郕衍眉头也是紧锁着,不甚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又去拉她:“阿洛,跟我回去。”却被云槿洛侧身躲开,季郕衍的动作一滞,握了握手中抓着的虚无,心生无奈,却还是除夕夜(一)锦都突起瘟疫,自然是民心惶惶,堂堂帝都王城,此时却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染了病的,已是形容枯槁,生命垂危,毫无活力可言;未染病的,也是心中怯怯不安,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欲逃城去躲,城门却被禁军牢牢把守,白日夜晚,不曾放松丝毫片刻。整座锦都城,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不过短短几日,便没了平素的繁华热闹之态,城中人心不安,不少人家都闭了门户,生怕沾染了秽物。已是半月过去,染病而亡的人已达百数以上,街道每日都有官兵不停地清理,疫区仍在不停地扩大,就连禁宫之内,也有好几十位宫女太监得病去了。云槿洛在疫区行了十天,这十天来,季郕衍每日忙完事务后都会去陪伴在她身侧,只是云槿洛这次是真的生了气,十天以来,除了初次质问那次,硬是半句话都未曾与季郕衍说过,便是有什么关于疫情非说不可的消息,也全交由飞泽和云谨之代为转达。不过对于季郕衍来说,云槿洛只要平安无事,这段日子再怎么对他冷颜相待倒也无所谓。很快便到了除夕之夜,这本该是个阖家团圆除旧迎新的好日子,却有挥之不去的阴霾绕在每个人心头,迟迟不去,无论是宫内宫外,都不见半点喜庆之意。今日宫内点着长明灯千盏,后宫中人因着圣命,皆着素服食素斋,跪于佛前,祈求恩福。依着往年的习惯,季郕衍今日是要陪在太后身侧守岁的。若放在平时,季郕衍定会一晚上将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的,只是今日,他却心不在此,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少了往些年的典礼活动,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废,身为太子,他一早便入了宫,从卯时忙到酉时,未曾歇着片刻,也未曾有机会出宫去看看云槿洛,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空,心思便放空了,一心挂念着他的阿洛,不知她今日怎么样了。太后虽为女人,却也心忧着锦都百姓,欲与季郕衍多说两句,却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她这个孙儿应答,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蹙了蹙眉。身旁随侍见状,忙抬高了声音提醒道:“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季郕衍这才回了神,看向自家皇祖母,道:“皇祖母方才说什么?孙儿没有听清。”太后看了他一眼,道:“是没听清呢?还是压根没在听?”季郕衍一时无言,只好道:“是孙儿失礼了,还望皇祖母莫要怪罪。”“哀家方才问你,这次灾疫,可拿出有效的方子了?”“暂出了一剂方子,但不见有大的疗效,御医院的人还在改着。”“既有个底方,想来最终确定的方子也快确定下来了。”季郕衍颔首:“孙儿也是这么认为的。”“既如此,你也不要太过忧虑,哀家听闻你这段时日竟无一天安眠过,你身为一朝太子,也得注意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季郕衍微微一笑:“孙儿知道,劳皇祖母挂心了。”“还有一事……虽说不该这个时候提起,但总归是要提一提的,前些日子你忙着崇林山一事,这段时日又有瘟疫作扰,也就今儿个是除夕夜,你才有功夫在我这永福宫长坐些时辰,哀家便想想问问你,你究竟对容家外孙女儿是个什么想法?”季郕衍始一听太后开口,便知她要说些什么,这便是他前段时间一直想要的来自太后的“推波助澜”了,却是等到现在才来,他倒是没想到他家皇祖母是个这般沉得住气的人,虽说此事无论何时提,只要不太晚,都能合他心意,然而这个时机,实在是不凑巧,瘟疫正行,他们二人之间又生了嫌隙……一想到此,心中就不免一阵无奈。太后见季郕衍不说话,又道:“哀家这些日子听了不少你和云丫头的传闻,说你对她颇为上心,可既是上心,又如何要拒绝拒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