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得落笔之名,贺寻安不由自主地上下而观,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轻呼出声:“可与末将往来书信之人……不是一名男子?”
“子翎兄误会了,槐岚仅是性子直了些,却为实实在在的女儿身。”书信挚友竟真将她视作男子,金素缈哭笑不得,轻摇着头缓缓相诉。
“云鹤原为女子……”
贺寻安恍然大悟,却又立马想起这些年道出的重重心事,羞愧得欲逃离这座大殿:“是贺某糊涂了,竟与一姑娘书信三年五载,还言道了许些不堪过往……”
第102章我想予阿雪一个家。
若知书信者是为一姑娘,便不会那般知无不言,还是他大意了……
贺寻安此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和亲的圣意摆于面前,令他难以抉择。
“贺将军心有所属,槐岚不夺人所好,”金素缈见此景,想替这小将军分担些愁闷,忙阻下此道婚旨,为自己的鲁莽赔上罪过,“将军不喜这婚旨,槐岚也不愿和此亲,辜负陛下一番好意,槐岚承担此罪。”
都已相认到了这一步,怎般也不可再断了这姻缘。
槐岚公主对贺将军有着赏识与爱慕之心,是满朝文武有目共睹,沈夜雪眸光冰冷,欲再推上一把。
她莞尔启唇,柔语道得云淡风轻,却是别有深意地提点着:“爱卿所说的京城花魁,朕恰巧熟识。爱卿应知那姑娘已不入风尘,于花月坊择了金主而嫁……”
“好巧,微臣也识得玉裳姑娘。”在旁一直少言寡语的素雪玉影就此迈出了三两步,离声从容一止,有意将其劝诫。
“作为他人的手下败将,将军应以国事为重,切忌因美色乱了心,徒生出祸端来。”
几语落下,朝中议论四起,目光皆聚在了这位贺氏将军身上。
堂堂一国之将,怎能为一风尘女子而违抗当今圣上所下懿旨,简直糊涂至极。
有朝臣瞧望不下,上前斥责起这位小将军的所作所为来:“贺将军是被外边的莺莺燕燕蒙昏了眼,为一青楼女子抗旨,真当陛下有着好脾性,任由将军罔顾皇威,无法无天?”
“将军再不接旨,便是有辱了贺氏的名声!”又有朝官难以容忍此情形,欲为陛下谄媚献言。
于此,一人的情愫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了金殿之中,被在场众臣嗤笑与呵责。
为守贺府名声,这玉面公子无路可退,只得接下婚旨。
“末将遵旨,随圣意而为。”
贺寻安沉思了好一阵,像是狠心舍弃了什么,微红了眼眶,终是跪拜着接下了旨意。
此番伤人伤得紧,沈夜雪只道是最下等之策,若能拖其出苦海,伤个彻底也罢:“很好,朕甚感欢喜,槐岚公主为贺爱卿的上等之选,那不该有的妄念,便将它断了吧。”
群臣散去,金殿徒留几道影子,由日晖斜照,莫名透出一分凄清。
跪于中央的贺寻安落寞地起了身,落下一声叹息,未说一字,缓步走出大殿。
无人看清了他的神色,可皆是明了在心。
金素缈看着实在心疼,不惧皇威地回望起殿上身着龙袍的明丽女子:“槐岚不解,陛下何故逼迫贺将军应下和亲一事?陛下是想得槐安势力?”
“公主不愧是直爽之性,敢这样与一国之君言道,”淡笑着行下金阶,沈夜雪褪下些许威凛之风,与其娓娓而道,“公主既是无拘之人,我就寸心不昧地直言了。”
“槐安的势力确是我欲得之势,可借此让贺将军断了心念,是为行此举的另一缘由。”亦无惧将野心暴露,她坦然携以诚意而答。
离声信步跟于身后,冷声作笑,眸中升起几许玩味:“公主可大胆地猜一猜,那花魁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此二人说得极为神秘,恍若那玉裳姑娘和陛下颇有干系,金素缈迟疑思忖,不为笃定而问。
“那姑娘居住皇宫内,是宫中人?”
“可再胆敢猜测一些。”离声浅笑再道,清眸浮现的笑意更深。
“看来九千岁与此花魁交情颇深……”思索至此处,这位槐岚公主猛地一惊,慌忙捂上朱唇,惊愕得难以言表,“是……陛下?”
他轻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回公主可知,陛下用意安在。”
沈夜雪借此一叹,忆着与那风流小公子于花月坊中初相识之景,只感岁月倥偬:“贺将军多年不婚娶,不惜以抗旨为代价,只因爱慕之人遥不可得……”
“朕为救九千岁,曾应过与他的成婚之约,是朕负了答允之事。”
当初是她随性应允,误了其一生,眼下当断则断,不欲再行差踏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