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安迪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
“谢谢。”宋家源颔首笑了一下,“萧……主编跟我说,分手以后还可以当朋友。这个我以前不大相信,但回来以后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慢慢地学会了反省。今天才发现,到底是自己太狭隘了。对不起,关于之前讽刺你的所有,我欠你一句道歉。”
“这个……就不用了吧。”安迪的胸口莫名一刺。
“只有把之前欠的还了,才可以重新开始。”
宋家源说得坦荡释然,仿佛他与萧锦良是同样的身份,两人曾经是他的前任,而现在都是他的朋友。他跟萧锦良可以相敬如宾,同样跟宋家源也能够和谐互助。
这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以后他不再会对他酸言酸语指手画脚,但安迪就是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虚弱得无法再进行呼吸。
“好吧,我接受。”安迪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但以后就别再提了。就像你说的,都是朋友,何必计较这些。”
“我们回去吧。”宋家源说完那番友谊宣言,倒像是脱胎换骨了,振奋起精神,准备接下去打他的硬仗。
“好。”
而安迪却气若游丝,摊倒在副驾驶的靠背上,如同死刑宣判。
两人回到家,没来得及进门,就迎来了哭丧着脸的乔正邦。
“家源,你妈还真是……”乔正邦也知道自己不能跟病人计较,话到嘴边刹了车,“你自己看吧。”
房间里又被砸得一塌糊涂,两人出门时候宋家源才哄宋母吃了药,特地嘱咐乔正邦照看。
几个小时过去,药劲一缓过来她就又开始发作。乔正邦不知从哪儿给她找出了安迪的相册,她捧着里面宋家源的学生照捂在胸口,嘴里反复念叨:“家源啊,你何时回来?不要再用功了,不要再用功了……是妈妈错了,你功课太好就要出国去深造,我怎么没有想到?家源,是妈妈的错,就算你功课不好你爸不喜欢,那也不要紧,留在我身边就好。妈妈再也不逼你了,原谅妈妈好不好?”
宋家源中学时候受他母亲耳提面命,虽然时不时偷偷翘课,但样样功课都是全校第一,每逢考试更是如临大敌,恨不能几天几夜不睡也要复习到十拿九稳才肯放心。
安迪曾怪他母亲过分焦虑,可看见她如今这副模样,心中又只剩下唏嘘。于是陪着宋家源一起蹲下去,帮他搀扶母亲起来:“阿姨,你放心,家源功课好是他本来就聪明。他哪里有那么用功,次次第一那都是不小心的,哪是您逼的呀。”
安美欣神智本来也算不上清醒,听见这话,竟也不觉得瞎扯,反而抬头盯着安迪:“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安迪拿出忽悠人的架势,说得有模有样,“不信的话,我这里有好多他翘课去玩的照片,那些全都是证据!等着啊,我这就翻出来给你看。”
“他居然……翘过课?”安美欣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不禁大为吃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老师说过?这……这学校也不管吗,仁华不是一向很严格的吗?”
安迪偷偷瞥了宋家源一眼,继续胡诌:“就是因为他样样第一啊。不瞒您说,他考第一就是为了翘课不用被老师打小报告……所以啊,跟您的要求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迪招呼乔正邦趁机拿来水和药,哄安美欣服下了,而自己转身打开了卧室的柜子,继续转移安美欣的注意力。
他藏“证据”的地方还真是相当隐秘,竟然是一个暗格。宋家源看见他拿出一沓中学时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那才是真正掩埋起来的珍藏,细心地,完好地隐匿于外人不可见的深处。如不被人提起,绝不会再被重温。
因为每一次的重温,都在提醒往日有多么难得,以及多么的再不可得。
安美欣惊喜地翻开那本相册,里面的宋家源似乎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生动,活泼飞扬,有些是他与朋友们勾肩搭背的合照,有些是其他人趁他不注意时的偷拍。
在这些照片的角度里,他终于像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那样活着,而不是作为什么背负着母亲期望,样样都要规行矩步的人偶而存在。
安美欣看着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这个女仔真好看。”她手指轻抚过一张照片,上面是宋家源与一个公主打扮的女孩的合照,“这是仁华?你们不是男校么,哪里来的女同学?”
宋家源也觉得诧异,随她所指低头一看,不禁失笑。
与他合照的哪里是什么女仔,照片里是校园庆典的后台,而他揽着的正是那时强被拖上去扮演朱丽叶的安迪。舞台妆一化,端的是雌雄莫辩艳光四射,比寻常少女更加清新俏丽。
其实这是男校的传统项目了。尽管清一色都是和尚头,学生会还是硬要在每年的校园庆典上演出莎翁大戏。于是反串女角的艰巨任务,就会落到那些长得特别秀美的男生头上。
还记得投票结果揭晓的当天,安迪就开始闹脾气,到了定妆上台的那一天,更是满脸写着不乐意。反观宋家源和乔正邦两个损友,全程都在当观众看好戏。从排练开始,宋家源就抓着相机狂拍,到了上台的那一天,更是不顾反对硬拉着安迪一起合影。
等他刚摁完快门,安迪就在他耳边丢下一句:“信不信一会儿朱丽叶真对罗密欧亲下去?”
宋家源先是一愕,而后琢磨了下安迪刚才的语气,才笑答:“你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