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明明傍晚的天还是火红的,这时候却砸下了豆大的雨滴。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听玉文丢掉了手中乌糟糟的肉,低头蹭到兄长跟前,诚恳地认错。
良久,听玉书长叹一口气:“别再这样了,好不好?阿文,我不想你这样。”
他上前执起弟弟的手,拉着他走进屋子里避雨。
爱干净的瘦弱少年穿起了老妪宽大的衣服,跟在明媚朝气的少年身后,一步步走向雨后那五彩斑斓的山顶。
等到听玉书提着沉重的血剑踏进有苏氏的宗祠,他抬眼看向立在宗祠中央永生柱前嘴角溢血的身影,才恍惚发现,他们早已不是豪言壮志的莽撞少年,他们成了青丘神山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妖王殿下。
那道浴血的身影掀起盖在头顶老样式的兜帽,冲着门口逆光而来的人,如同千千万万遍温和的低语:
“哥,你回来了。”
最终幻想1
浮动的光影渐归平静,白叶错落有致地铺陈在硕大的冰面上,停止了律动。
白枍看着赤狐那双溢满了泪光的眼睛,淡淡地说:“文曲星的化身消散后,为了双生子的身份不被青丘妖族认出,听玉文扮作老妪同你一道杀上山顶。”
燃着数不清灯烛的石室里,将人照的分不清阴阳,辨不出真假。
听玉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脸埋在爪子间痛哭流涕起来:“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做这个妖王,是阿文想要”
玖儿轻移莲步坐在冰床厚厚的白叶坐垫上,斜里看了一眼地上的赤狐后又别开了视线,停留在手指把玩着的白枍肩扣上:“所以啊,这所谓沽名钓誉的青丘妖王从始至终都是有苏文,而你,可怜的有苏玉,才是那个假装老妪的聋子哑巴,纵容有苏文变成那副样子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你啊。”
赤狐的长须被泪水打湿,他虚虚地抬起头:“怎么会呢?阿文一向是最听话乖巧的,修炼的天赋也比我高得多。他心怀大志满腔热血,明明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只是有些不善言辞,所以从小到大,他想说的话,他想明的志。我都可以帮他说。我只不过是他的陪衬,明明那天被分尸的应该是我!我就是一个废物”
邓良霁松开钟明子的小手,上前好看到赤狐丧家犬般的模样,面上明明有些不忍,但说出来的话却更加字字诛心:“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不敢将自已的姓名昭告天下?因为他生性懦弱,诡计多端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心知肚明,因为他不敢!”
后半句话没人能听得清了,原本伏坐在地上的赤狐突然身形暴起,利爪尽出,冲邓良霁迎面扫来。
“不要再说了!”赤狐嘶哑地怒吼道。
“小心!”钟明子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就看见晶莹煞白的冰床前鲜血尽洒。
邓良霁早有预料,在听玉书暴起的瞬间就飞速后退,站在身边的白枍反应极快,双指拈着一张坚硬锋利的佛弥树叶,刹那间就令听玉书皮开肉绽。
“龙脉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白枍飞身而起,轻飘飘的一脚就将听玉书踹出去老远。
他这一摔,并未扬起一点儿尘土,石室里常年干燥整洁,蜗居在这里的人很珍爱这里。
听玉书从地上爬起来,咳出两口血,歪头吐出两颗碎牙,他这回硬气了很多:“关你何事?”
他的两只有力的后腿蓄力蹬地,再度飞身上前冲着白枍而来:“你们这些恼人的蝼蚁,滚出这里!”
白枍脚尖轻点,高高站在冰床上转了个身躲过赤狐的飞扑。
他游刃有余地躲闪,察觉出奇怪的地方:“咦?你的妖力呢?”
就算听玉书不是那个妖力能与九重天比肩的青丘妖王,但也不该用原始的肉搏方式来和他们打斗。除非,他已经虚有其表。
沈寿牙关咬紧,他急切地想要问出几百年来一句盘踞在他心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问题:“那听眠算什么?神女殿下算什么?”
听玉书再次被白枍一脚踹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石壁上,跌落在地,挣扎数次都未能成功爬起来,他混着血剧烈地喘息:“神女?不过就是一个搔首弄姿的骚狐狸,如果不与她逢场作戏一场,她又怎肯带我上那浮生若梦般的九重天?又怎么肯告诉我无名大陆的了了山脉底下沉睡着上古神明烛龙?”
他边剧烈喘息边仰天大笑,好一副旁若无人的癫狂模样:“阿眠啊,是我用来博取神女信任的工具罢了,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你!”一声闷哼让聚精会神提防着听玉书的众人猛然回过神来。
邓良霁转过头,只见沈寿胸前镶着金丝的雪白衣襟迅速被鲜血染红,那抹鲜红下一瞬又变成泛着淡淡金色的靛青。
沈寿丹田处缩回了一抹尖锐,他的身躯软软地滑落在地,露出身后藏着的人影。
长定手里正捏着一颗靛青色的妖丹,发出幽幽的光,这正是刚从沈寿身体里生剖出来的。
贺来财低喊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做,长定?为什么啊?”她的瞳孔震惊得有些无法聚焦。
不远处的听玉书更加疯狂地大笑,衬得此时的长定格外冷漠:“什么长定,什么孔夫子,都不过是临时演绎的角色罢了。你们不知道,在九重天上,朱宫意味着低贱和善变吗?什么大帝什么神女,什么朋友主人,你们哪怕有一次拿正眼瞧过我吗?”
他仰头一口将手里的妖丹吞了下去,喃喃道:“我就像什么瘟疫灾厄一样人人避之不及这样冷漠的天地,难道不该被颠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