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校尉且慢!”沈晏忽然扬声道。
杨铭恩见有埋伏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是谁,不由得激动万分,大踏步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末将杨铭恩,参见沈将军!”
他原追随过英国公徐巩,所以认得沈晏,其余众人倒有大多数不认得,然而只一听‘沈将军’三个字,便跪下纷纷行礼,异口同声道:“参见沈将军!”
沈晏道:“诸位请起。”
杨铭恩站直身问道:“沈将军此番可是来烧粮草的?”
“不错。”沈晏颔首。
“那为何方才要阻止末将呢?”杨铭恩问道。
“我非是阻止你烧粮草,而是阻止你去灵州城。”沈晏答道。
“这是为何?莫非将军不信任我?”杨铭恩急问道。
沈晏摇了摇头:“恰好相反,正是因为信任杨校尉,所以有一桩极重要的事情想要交给你。”
“何事?沈将军请说,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末将无有不从的。”杨铭恩道。
沈晏道:“好,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你,可知道韩成为何叛变么?”
杨铭恩点了点头道:“这个倒也不是秘密,末将私底下听人说过。”
于是便将详情一一道来,原来韩成为人争强好胜,又心胸狭窄,他自认是开国元勋,功绩不输英国公,更不输个乳臭未干的沈晏,但圣上却对英国公和沈晏偏爱有加,早就心怀不满,去年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在京城犯了事,本是死罪,圣上已是格外开恩,改死罪为流放,谁知他儿子去年冬竟在流放的路上死了。
韩成心里又痛又恨,恨圣上不念旧情,使他老年失子,也不知怎么的,这个事让北虏知道了,暗中派人说降,又抛出葛家那一点子根本连不上的前朝皇室血脉,韩成本也是前朝遗将,又正恨着圣上,所以就降了……
沈晏听罢,又问道:“韩成叛变之后,怀城各将士又如何?”
提起这桩事,杨铭恩不免痛心疾首道:“赵腾和黄岚两位郎将因拒不肯降,已被那韩成当众斩杀,其余将士见状多半归顺,少半面顺心不顺,敢怒不敢言,上次给北虏押送粮草的张校尉,回去的当天晚上就被人给秘密的杀了,此番押送粮草,末将特意跟随,只为杀叛将,烧粮草!”
沈晏听说赵腾和黄岚被杀,心中怒极,这二位郎将先前都曾跟随英国公多年,骁勇善战,刚强正直,却不料如今没有死在杀敌的战场上,竟在自己人手里送了命!韩成实在该死!
杨铭恩见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知是怒了,也不敢作声。
沈晏压下怒火,冷静吩咐道:“杨校尉,你即刻带人回怀城,只说半路遇我埋伏,粮草尽数被烧,你们是狼狈逃回,韩成若要再送,你就在路上烧掉一半,送过去一半,都蓝必定心生不满,再次讨要,到那时,你便联合其余心向大盛的将士,左右劝阻,就说——
都蓝是谎称粮草不足,意在掏空怀城,以便占领灵州之后,再转过头来过河拆桥,一举吞并怀城,双方本是多年的仇敌,虽一时联盟,却互不信任,韩成一定心生防备,多有拖延,如此一来,北虏便始终于粮草之上不甚充足,但也不可让他完全断粮,否则都蓝就会撤兵。”
先时杨铭恩越听越觉厉害,听到最后两句却是懵住了,问道:“怎么,将军不想他撤兵吗?”
沈晏冷冷的道:“我们岂能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此番势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杨校尉,你回去之后,暗中知会各将,不必与韩成硬碰硬,只静待时机,等英国公到时再里应外合,一举除掉韩成及其心腹。”
“是,末将遵命!”当下杨铭恩便依计而行。
往后诸事果然如沈晏所料,都蓝军中粮草不够充足,士兵每每都是食不果腹,半饿着肚子攻城,城池久攻不下,士气萎靡不振。
也有人劝都蓝退兵,然而都蓝耳听着丰州传来的“捷报”,眼见着灵州日渐不支,这样大好的机会,如何肯走?
如此相持了一月有余,草原诸部都有退兵的意思了,却碍于北虏威势,不敢明说,但心有退意,攻城之时的表现自然大不如前。
都蓝见状,难免也有动摇,正犹豫是否要先去丰州与英利可汗汇合,再回转头来夺取灵州之时,却又探得沈晏早在大军到来的前两日,已被巴努等数百名死士重伤了,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勉强支撑,不得休息,伤势愈来愈重,现下已是昏迷不醒了。
都蓝先还怀疑有诈,观察了两日,果不见沈晏的身影,且守城将士亦明显不如先前奋勇,心中喜极,便留下继续攻城。
如此又过了十日,眼见得灵州城就要攻下来了,却忽从丰州传来消息,英利可汗中了对方诱敌之计,一败涂地,伤亡惨重,已率残兵往西逃窜而去,而丰州大军正浩浩荡荡往灵州而来。
都蓝见信大惊失色,直呼不好,自己恐怕也是中了沈晏的诡计,于是一刻不敢延误,即刻命令大军撤退。
然而已是晚了。
郑思追早两日已率疾风营秘密到达怀城,与杨铭恩等将士里应外合斩杀了安远侯韩成以及其他叛将,将怀城大军全部收归,径直往灵州而来,于骆驼山附近堵住了撤退的都蓝。
都蓝大军在灵州城外僵持了近两个月,伤亡惨重,所剩兵力已不足十万,再加之草原诸部人心涣散,士兵又是饥饿疲乏不堪,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勉强突出重围之后,便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灵州城中,沈晏见到郑思追燃起的信烟,转身对薛致远道:“丰州与怀城一切顺利,我需即刻出城,与英国公汇合,前去追击都蓝和英利可汗,灵州诸事全托使君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