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洛微有些茫然的问道。
沈晏取下面具,露出一张雪白清俊的面容,微微笑着道:“东安河畔,大家只顾往一边挤,却不知再绕过两个巷子就有这样一片清净地,这里看烟火也是极好。”
洛微听了,忽然冷下声音道:“楚公子知道的倒很清楚,想是经常带人来此罢?今日中秋佳节,陛下大宴群臣,你不在宫中,却在这里,莫非是告了假,专程陪你的名门闺秀逛灯市来了么?”
沈晏一时语塞,因为事实如此,他知道洛微爱热闹,猜到她今晚十有八九会出宫,所以提前找着了这么一个地方——倒没料到真会有机会带她来,入朝以来首次托病告了假,早早的在宫门处等着,一路尾随至此……
他实在太想见她了。
然而虽是事实,真相尚未大白,却又不能这样回答,当下便有些踌躇。
洛微见他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心中一酸,紧跟着莫大的委屈席卷而来,瞬间红了眼圈,转身就走。
沈晏忙上前拽住她:“就要放烟花了,你不看看么?”
洛微用力摔开他的手,冷冷的道:“烟花当然要看,可不是跟你。”
话音刚落,便听‘砰砰砰’几声炸响,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只见河对岸接连绽开一朵又一朵缤纷绚烂的烟花,在天际交错绵延,盛大而又美丽。
然而再美丽的东西也是转瞬即逝,又何必苦苦留恋?
洛微最后看了一眼,扭头离去。
走了不多远,恰好遇到前来寻她的素荣和瑶华。
瑶华一见她,差点哭出来,扑过去抱住她,放声喊道:“表姐,你可吓死我了!”
素荣也是急的脸色发白,却又更镇静些,她比洛微小几个月,因是在宫外,便也随着唤道:“表姐,你怎的孤身一人走到这里来了?”
洛微本走出不远,听她说‘孤身一人’,便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果然一片清冷寂静,半个人影子也不见。
她回过头来,笑了笑道:“方才被人群冲散了,河灯也掉在地上摔碎掉了,我四处看不到你们,想着越挤越糟糕,索性往外走,不料竟被我发现这么一处清静的好地方,干脆就待在这儿看烟花了,今晚的烟花很漂亮,你们瞧见了吗?”
“魂儿都要吓掉了,还看什么烟花?”瑶华说着话,便牵着洛微往回走,仍心有余悸的道,“姑母盼了多少年才把表姐盼回来,差点又被我给弄丢了,今晚上真要找不着你,我也只能投河以谢罪了。”
回到宫中,洛微先开开心心的去向太后请安,而后回到东侧殿,殿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横云却月跟随她多年,早看出不对了,只是当着人不便出声询问,此时殿中只有她主仆三人,横云便上前轻声问道:“娘子,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们两个还是习惯叫她娘子。
洛微摇了摇头:“没事,就是逛了一晚上,累的很,准备热水沐浴洗漱罢。”
横云却月见她不肯说,也不好追问,齐声应是。
洗漱过后,洛微便躺下了,只是人虽累的很,睡意却是一点没有,睁着两只眼睛呆呆的望着帐顶,从前因忙碌而暂时压下的心绪如今全都沸腾了起来,烧的她浑身难受。
“横云。”她忽然轻声唤道。
“娘子,我在。”横云立刻坐了起来,她今晚守夜,因担心洛微,一直也没阖眼。
洛微唤过一声,却又静默了,许久许久,方才低低的道:“我想他了。”
虽未指名道姓,横云又岂能不知道这一个‘他’指的是谁?也真是难为她,这么些日子了,始终一声不吭的。
“娘子今晚可是见到他了么?”横云轻轻的问道。
“嗯……”洛微含着哽咽,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把那打着转的泪珠逼退了回去,慢慢的道,“从前不见也就罢了,今天见了,反倒发了疯似的想着,他那样气人,我也要嫁人,既已一刀两断,本不该再念着的,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横云柔声安慰她道:“娘子,感情的来去总需要一些时间,人非草木,怎能说舍就舍?等日子一久,慢慢的就淡了,只是,娘子想想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窝在心里,否则苦的都是自己。”
洛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隔着帐幔,横云看不到她的,于是开口道:“嗯,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说到这里,微顿了顿,又道,“横云,等这场婚事一了,你就回灵州罢,我不过几个月的感情尚且如此难舍,更何况你和燕竹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先前来京时你不放心,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横云道:“好端端的,娘子怎么又要撵我?那卫国公府还不知怎么个情况,沈将军也不知是何性情为人,我岂能半路撂了挑子去?娘子只管安心,等娘子一切顺遂,我也不敢再在娘子跟前讨嫌的,立时就走。”
洛微闻言一翻身坐了起来,撩开帐幔,笑着道:“什么‘撵你’,‘讨嫌的’,你和却月打量着用这一招吃定我了是罢?暂时不走也行,你好歹给燕竹去一封信,别让人家没着没落的空等,万一燕竹变了心,我看你到时找谁哭去?”
横云低下头道:“真要变了心,就是没那个缘分,我才不哭。”
洛微拉过她的手,说道:“傻丫头,方才劝我时不是很明白么,怎么到自己就糊涂了呢,缘分也要人珍惜的,哪有自己非要颠簸散的?行,你既然不肯写信,那就我来写,下次和嬷嬷的信一块寄回去,干脆把燕竹叫到京里来,就说你想他想的茶不思饭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