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仪粼栈,一下了船,原本被迫聚在一船之上的这些人便乌泱泱散个干净。而就在奚夷简想着要不要向孟师兄等人辞行时,阿贤一声欢呼,终使他被迫先看向了不远处,只见那边的人群中,路陶宁正站在中央。
十洲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每到十洲会武时,这仪粼栈就会挤满了眼熟的人。遍眼望去,奚夷简就没看到几张面孔是自己所陌生的。而路陶宁算是那些眼熟的人里面最眼熟的,他听到阿贤这声欢呼,便简短地结束了与身边人的对话,转身向着这边走来。
与往日的独来独往不同,这一次他身侧还站着个妙龄姑娘,一边跟着他向这边走来,一边好奇地张望着太玄仙都的这些人。
孟师兄等人知道路陶宁这次想要找洲外之人联手夺魁的念头,倒也没奇怪这姑娘的存在,但在听到这姑娘出身凤麟洲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凤麟洲……”孟师兄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虽未多说什么,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
那姑娘却是直爽,“总不能因为凤麟洲出了个奚夷简,就一竿子打死其他人吧。”
如此的直白,反倒叫太玄仙都的这些人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路陶宁向来话少,介绍完这姑娘名唤阿易之后,便未再说其他。当然,太玄仙都队伍里这两张陌生的面孔也着实让他多看了两眼,但在那长剑的遮掩之下,容和和那一身道行被掩饰得极好,实在是无法让人再怀疑下去,他便也先作罢了。
玄洲在仪粼栈有自己的一处道坊,奚夷简和容和和夫妻两个不适合再跟上去,而阿易这个外人,也不过是临时与路陶宁做了搭档,不至于同吃同住。几人就在刚刚踏进仪粼栈的时候分开行走。
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在听到身边的人说要分开走的时候,容和和还是吃了一惊。她知道奚夷简的计划原本不是如此,为何又突然要放弃混进太玄仙都的队伍里?而这个困惑不等她的夫君向她解释,姑娘便也敏锐地留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阿易。
他们两人不过是与阿易初见,后者却比路陶宁还要更在意他们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将目光停在了他们二人身上,直到说要分路的时候,也看似无意地选择了与他们相同的一条路。
实在是诡异。
何况对方还自称出身凤麟洲。凤麟洲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奚夷简的故乡,仇人亲人都数也数不清的地方。
离了太玄仙都那些人,阿易便像是不想再掩饰什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奚夷简与容和和对视一眼,一面在想着这人会是什么来历,一面已经想着干脆引她到无人之处,逼她先出手。
但在绕了几条路之后,两人非但没有甩开身后的人,反倒在水边看到了孤身一人的站渝。若是换作往常,在这样一个遍眼望去皆是熟人地方见到他,谁也不会多么吃惊。偏偏此时此刻,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阿易。
奚夷简心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只听阿易笑着唤了一声,“站渝”,紧接着,那姑娘便已经先出了手。
她看着柔弱,出身却极是狠厉,第一招被奚夷简化解,连眼皮都未眨,便寻了对方破绽一脚踹了过去,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一招一式。
奚夷简没个防备,向后跌出几丈远,还未站稳时,身体已经本能地动了起来闪过那姑娘的攻势,可惜这河边还站着一个早就等待在此的站渝,在他挨近河畔那一瞬,那少年人便出了手。
若是在地面上,站渝恐怕赢不过这人,但在水上却不一样了,在想办法钳住对方的一瞬间,他没有半点犹豫,压着对方的脖颈便向河水里按去。
上一次在水里输得有多么惨,奚夷简记忆尤深,这一次岂会让站渝轻易得逞,反手一拧,便也钳住了对方的胳膊,两人对峙起来谁也不让谁,他的脸却离那水面只有咫尺之遥。
也就是在这时,容和和终于开了口,“放开他。”
她语气淡淡的,已经没有了一开始见到这一幕的惊诧,像是看穿了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说话的竟然是阿易,说完,又扭头看向那河边的年轻人,“就算她给你求情也无用,你给我听着,我要管教你,你就只能受着。”
这话乍听起来有些狂妄,但听在奚夷简耳朵里却有些莫名的熟悉。他愣了愣,转瞬间,已诧异地喊出了口,“师父?”
“哟,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换下那身妙龄少女的伪装,金枝夫人的神情仍不改戏谑,刻意加重了语气,“我的好女婿。”
求死
金枝夫人年少得道,至今已是几百年过去,相貌却仍未改变,看上去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她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说完话,剑尖便直指面前的年轻人,“想想你这些年干的好事!”
奚夷简与站渝对峙的姿势十分别扭,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已经挨近水面了,听了这话,不由费力地稍稍歪了下头,“师父,我这些年干了什么事您还不清楚吗?何必搞这个阵仗让我再说一遍?”
“少废话,我就该早一点逮到你打断你的腿。”任他如何说,早就看惯了他耍赖模样的金枝夫人始终不为所动,说着,又看向身后站着的容和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被他骗得还不够吗?现在还站在他这边?”
“师父……”容和和也上前了一步,有些欲言又止,说完,又将目光投向站渝,脸上隐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