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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第1页）

淮山稍见起色的时候又被人盯上，遇上了王泰东那只硕鼠巡视。王家势力庞大，不敢一杀了之，谢为良只好供着，但他处处掣肘，谢为良不得不想办法请走。坊间传闻说王泰东是油榨成精，再穷的地方都能榨出来油水。谢为良自己凑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棺材本贴上，还写信到陵阳求助让安大人和戴大人也掏了一点。戴文嵩接到信都要气笑了，他还没这么迂回地“孝敬”过贪官。好赖是把王泰东送走。

难听的话也有，淮山那么个地方还能挤出这么多钱，那果然是大流氓当了官才能做到的事。

再后来谢为良有个意外的发现。他其实素来知道，淮山这个地方，他最多只能管一半，能偷摸着让百姓有条活路就是他能做到的最了不起的事，其他的，他不该看，也不该多问。

比如他不该好奇为什么声称是采石料的队伍，有那么多精悍的护卫跟随；比如他也不该好奇，为什么这些石料被运往的方向看起来完全不该缺这种石材；然后他意识到这些采石队为的不是石料，是淮山之下，有更大的价值。谢为良既兴奋又愤怒，为什么，淮山地下的东西，不能造福于淮山的百姓，而要被其他人悄无声息地拿走呢？

他猜到背后可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但他仍想做点什么，然后他就被卷进了贪墨案。

他的仕途走得并不清白，但那点小动作平日里民不举官不究，有这样的动静他嗅到不详的意味。不出意外，他就快失去对淮山的控制了，有人想取而代之。也许是因为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做了太多不被允许的事。

他不担心自己，就是还没完成夙愿，做不到让淮山家家能有猪肉吃。他被下了狱，受了点苦头，主审的想让他交待更多事，好判个重的，谢为良咬死不开口。他在牢里捡了个小石块，在土墙上画猪。梦里小猪满地跑，炖得猪肉飘香，他认识的淮山人，死了的和没死的，在梦里都捧着碗吃肉。

后来在贪墨案中涉事的官员都被处理，他被於镜庭不动声色捞出来，唔，或者说莫名其妙地捞出来，才更贴切。谢为良接到安大人的信，他知道活着出来未必是好事，还有人想他死，想要淮山。

戴文嵩对他多加宽慰，谢为良也对他明志，他心志不改，为此死也不怕。

再后来发生的事有些奇怪，他在家门口看到有人倒地，一搭脉搏还生龙活虎，谢为良以为是来杀他的江湖人，想着明面来行刺总比被暗杀好，于是假装中计把人“救”回府上。

结果这人像个傻子。那五大三粗的江湖人自称苗驰，说被人追杀，幸得谢大人搭救。谢为良也就任由他住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苗驰住进他家的第一日把谢大人的破落小院子修补好了，谢为良问他哪儿来的钱，苗驰憨厚笑笑，说他是个江湖人，有些朋友在，不花钱。第二日发现衣物都翻了新，没有破洞了，倒是穿着不太凉快，还不怎么习惯。他跟苗驰说完这件事，当晚发现还有了一件丝绸做的里衣，这是真凉快。

谢大人仿佛见了鬼。话本里田螺姑娘至少得是个姑娘，老苗像他的屠夫老爹，不过是慈祥版本的。

苗驰瞧着身手好，脑子却不太稳定，谢为良想套他的话，结果此人一会儿说他的主人是大侠秦旭白，一会儿说让他来的是陵阳的贵公子。谢为良跟这些人从未有什么交集，只是时间久了，知道对方怀揣明晃晃的善意，叫他隐约觉出淮山这个地方好像也有很多其他人在看。

他做的事不是没有人看见，不是没有人会帮他。他不知道头顶的苍天是否有灵，但人间的人总有眼。

外面有很多事在发生，而他在淮山的变革开始顺风顺水。

比如他听闻戴大人的公子娶了顾太尉的幺儿，哦！幺儿其实是个姑娘，多新鲜呐！谢为良心中对戴大人有感念，觉得怎么也该表示一下祝贺。但实在身无长物，何况他还欠着戴大人一笔钱。又听闻戴家公子未必真心结亲，不过是被逼无奈。谢为良心想，哦哦，幸好没去送礼，不然不是给人添堵么。

但不久他就收到一份系着红绸的厚礼，说是戴家公子喜结良缘，心里高兴。

陵阳城里来的消息可太热闹了，一波接着一波。谢为良起初听到皇城之变时顾衍誉单挑谢长忠的消息，还以为是编的，收到陵阳来的一纸书信，方知所言不虚。他在淮山也让人排了戏，总归有人出钱，百姓爱看。他听多了也能跟着哼哼两句。“顾家有女世无双，临危不惧意气扬……”

然后是云渡惊变、先皇去世……

有通天本事的人做改天换地的事，对于谢为良而言，他只拿自己当个小地方的父母官，他要做好的是眼前事。

那一年的年三十，他走在街上，闻到家家户户炖猪肉的香，曾经吃不饱饭的少年没想到真有一天他做成了这件事。

谢大人的官越做越大。

来年进陵阳述职被请到戴府上一聚。

他跟戴大人说了一会儿话，见一对年轻男女手挽手回来，漂亮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戴文嵩一见两个孩子，脸上褶子都舒展开了，笑着跟谢为良说，你猜猜，这都是谁。

谢为良一看，那男子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形貌与戴文嵩有几分相似，那姑娘仙女儿似的，又神气极了。更好让人一眼看出两人关系的，是他们穿的衣裳。一人穿深绿，一人穿浅绿，皆用鹅黄绣着这个季节正当时的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