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得了两条消息,一条彻底点着了他对顾家的怒火,另一条么,让他这火气有了个好去处。
严槿有一个下属长相俊俏,因为也常跟随他和建安侯去倚翠楼听曲,一来二去跟洛莲的仆从就走得近了。向来去这种场合的客人只有被套消息的道理,严槿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反而是烟花女子主动给他们传来消息。说的是洛莲实为顾家的暗桩,正是她有意结交陵阳这些贵人,为顾家收集线索,才能有顾家一击即中的贪墨案。
就这么点儿信息,但将原本八分肯定的猜测被落到实处,叫严槿怎么不火冒三丈?再一想顾三儿倚翠楼挨打那回,他把事情闹得那样大了建安侯和严家才接到消息,原来也都是洛莲跟顾家的合谋。
完全是蓄谋已久,冲着他们来的!
但令他安慰的是,一直以来的另一个猜测也被证实——顾衍铭在漠北跟那雅克苏的主帅确实有些勾连。于是严槿忙不迭把这消息告诉了父亲。
严赟铎思忖片刻:“可这到底只是一个说法,即便上达天听,又能怎么样呢?皇帝还能因为这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办了有功的将领不成?”
严槿表情有三分狰狞:“不止,还有物证。那雅克苏的主帅赫连城曾在战斗中遗失了自己的刀鞘,据说是他亡母所制,顾家老大捡到发现断了,还花重金找了漠北的工匠给修复如初,又还给了赫连城。”
见他爹还在犹豫,严槿再添火候:“工匠的口供好拿,我已让人出发去漠北寻人。刀鞘就是赫连城随身带着的,也已买通驿馆的人,将证据偷了出来。大庆为解决边境战事,投入了多少军费,又死了多少人,顾衍铭却跟敌方主帅如此‘情深义重’,这还不够坐实皇上的猜测么?”
严赟铎心思动了动,可漠北为什么是这样的打法他其实清楚。皇帝不是开疆拓土的年纪了,没有那个心气让大军彻底把雅克苏打服。他越到晚年越保守怕死,当时主战派那么慷慨陈词,都没能说动皇帝松口。其实就连顾衍铭……最初也是想打的,不过是皇命难违,最开始的决定出了偏差,中间想调头的代价太大,才在漠北耽搁这么多年。
但见长子说得如此言辞振振,他又有犹疑。
“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顾家这次没把我们弄死,那是我们线索斩断得快,才没被重创。不然今日儿子说不定也在囹圄中了。党争一起,就是你死我活。难道有此机会不把顾家按下去,还要等着他们来日再弄出一个贪墨案砸在我们头上吗?”
严赟铎听了,眼神也慢慢冷了下去,他比儿子考虑得远。方才的踌躇渐渐消退,声音沉了下来,却多几分笃定:“只有这样的证据,是不够的。即便皇上心里的猜测坐实,这个丑闻太过惊骇,也不会被摊开去查,一个不小心,会影响的就是两国之间的和平,若战火再起,对庆国无益,国库因战被掏空,将来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我们要做,就要借这件事把矛头指向顾家,让顾家彻底无法收场,要他们说不清楚,也摘不出去。”
严槿急切地看着父亲:“那……我们该如何做?”
严赟铎对他笑了。
严柯想去叫父兄吃饭,差点撞上他风风火火从父亲书房出来的兄长。
严槿古怪地看他一眼:“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严柯一脸莫名还有点委屈:“我刚来,都说你们没吃饭,我就来喊一声。”
严槿表情一缓,又不太耐烦地摆摆手:“忙着呢。你啊,也不小了,也想着帮家里做点事,别总把心思放在外头。”这是他哥近来头一回看起来不像一个随时要炸的炮仗,还难得有了点愉悦和兴奋,严柯更觉诡异,有些迟疑地发问:“哥,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严槿嘴角一勾,很快又恢复原样:“等你懂事了再跟你说,去吧去吧,吃你的去,别操我们的心。”
严柯有点不放心地多看他一眼。家里那点事其实他不太想管,只要父兄不把那些腌臜事怼在他眼下他就眼不见为净。近来他一心一意筹备着冬猎,还得了一块好皮料,正要花时间把它制成两对护臂。
顾衍誉跟他闹了点别扭,严柯一直想寻个什么由头去示个好。
冬猎那个没出息的也会参与,但凡这种场合总免不了有个小磕小碰,因此这回他要赶着冬猎前把护臂做好给顾三儿。
话分两头。
顾衍誉接到那位长老的拜帖之后琢磨了半天,想不通为什么这位长老会想见自己。即便他真想跟顾家搭上什么关系,径直来找顾衍誉也是蹊跷。
令狐玉反应很快:“不见么?那我去打发了他。”
“等等,”顾衍誉想到那位招摇的装束和他在酒楼里给自己赠茶点的行为,“让他明日去倚翠楼等我吧,此人行事这样大胆不讲究,若坚持不见,不知这位长老还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令狐玉让她带上自己,以免对方生事,顾衍誉没允:“去寻欢作乐之所,还要自带一个美人,岂不是怪事?”
于是这位“美人”令狐玉看她一眼,也没坚持。
次日,顾衍誉先去倚翠楼在温香软玉里消磨了一个上午。
到了午时居斯彦按照约定过来,这回终于打扮得低调了一点,一身灰袍将人从头到脚罩住,只露出一双鸳鸯眼,他被仆从引着带到一间看似普通的房里,随后对方按动机关,他在挂画之下看到了一个新的房间的入口。
他从这个入口看到了在里间半躺着,正吃着水果的顾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