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仵作套了副皮手套,往床上死人的脸上摸了摸,又掀起眼皮子看了看,断然下结论:“老太太这是急怒攻心,被——气死的。”
“嗡——”,门外又闹起来。
这一次,质疑的多:
“阿芳婆这些年在张家娘子这儿,受的那个气啊,也没见她怎么着了。哪儿来个外人,就给气死了呢?”
“就是,就是。”
“也没个实证,嘴皮子一开一合,这可让人怎么信啊?”
“确实是不好取信。”仵作表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面上不动,手上开始往下脱他的皮手套,一本正经慢条斯理的,“要实证也不难,只是需要回衙门走一遭,好好地验上一验。”
“哎哟喂,那可怎么行啊!”青衣妇人往前一扑,瞧那动作是想扑到阿芳婆身上的,扑到一半眼神一闪,想是觉得那塌上太脏,生生地在半途里转了个弯,只搭了一双手在茅草边边儿上,揪了蓬草又开始干嚎,“衙门验身,那是要剥去衣衫的,我家姑婆婆,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啊……”
陆悠悠原本是抱着手臂看戏的,听到这句话,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门外一群人也开始窃窃:
“听说这衙门里验尸,是要开膛破肚的……”
“哎哟喂,这是临到了了,居然不能保个全尸啊?”
“那也太惨了。听说这人下地府啊,是入土的时候什么样,到下边了也是什么样。阿芳婆这是……要坦着个胸腹下去啊?”
“别瞎说,仵作大人验完了尸,是会缝上的。”
“什么缝啊,那是说给活人听的,人都拆开来了,还能缝成个天衣无缝啊?穿两针,也就意思意思穿两针罢了——”
陆悠悠叹了口气。
门外的人未必都是配合着下套的,但这些话,绝对是说给她听的。系统就是这么设置的,摆明了是吃准了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这老人真被拖去拿些个钉钉锤锤小刀片什么的给划拉。其实,别说划拉了,这衣服褪一下,陆悠悠都觉得不行。
眼前的这位可是老村长一辈子的念想,好端端的少年恋人,她要好好地,完整地把人给送下去!
“行了,行了。”陆悠悠把抱着的一双手臂给放下来了,低下头,冲着还扒在茅草堆里的青衣妇人说,“验什么人啊?别验了。”
“不验啊?”青衣妇人的眼珠子转了转,转过头去朝仵作看了一眼,两个人也不知道交换了什么信息,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把头给低了下去。陆悠悠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拿手指沾了沾嘴角,又往眼角抹了抹,然后,一个回头,把脸朝向了外面。
站得高,看得清,分分明明的,陆悠悠看到她脸颊上,挂上了一道亮晶晶的痕迹。
陆悠悠:“……”
“不验可不行啊!”青衣妇人整理完了“妆容”,信心十足,酝酿了一下,捶起胸顿起足,冲着屋外大喊,“不验,我家老太太这死,不明不白啊——”
“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不就是被我‘气死’的么?”
青衣妇人大概是没想到陆悠悠这么快就“屈服”,身体神情都是一滞,但很快表情一松,欣喜压也压不住地爬上了眉梢:“你承认是你害死了我家老太太?”
陆悠悠“嗯”了一声:“承认了又怎么样?”
“承……承认了?你、你……那你就要负责任!”青衣妇人越说越理直气壮,“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姨、她大婶、她姑婆,你们说是不是?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你要赔!”
哦,赔啊?说到最后不就是要钱么?陆悠悠也不废话:“要怎么赔?”
“人死了,要……要弄口好棺材,找块好地皮下葬!”
“行,没问题。”陆悠悠回。
“要请人做法事,往生经念足个七天七夜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