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宰相堂。
泰始帝的病到底如何,宰相尚不清楚,朝臣们只是各司其职。直到帝后的争执传出,朝臣们才知道泰始帝病得不轻,而且听信妖道之言,要什么“仙人骨”,想因此对齐王下手!此事何其荒谬?在如此时刻,不该立储君主持朝政事吗?宰臣们当即联名上书,请立太子。
泰始帝自然不肯,将宰臣的上书扔了后,一意孤行,直接下令张元真、赵德充率领北衙禁军前往齐王府,强行将高素之带入宫中。可谁知道,禁卫还没有抵达齐王府,便在半道生变。
张元真、赵德充二人坐在马车中,察觉到四下一寂,不由得掀开帘子瞧。此地隐蔽无人,羽林军神色不大对劲。他们圣眷正隆,春风得意着呢,没有细想,见羽林卫忽地止止步不前,立马放开声音,大声道:“圣人有令,还不速行?”
羽林卫中,一名年轻的校尉大步迈出,他注视着探出脑袋的张元真道:“圣人请齐王入宫做什么?他的病到底如何了?”
张元真怒喝道:“放肆,这岂是尔等能够过问的?!”
校尉眉头紧锁着:“齐王有功于国,你们僭言之时,心中不生愧吗?”
张元真神色微变,他凝视着校尉,不接腔,只是道:“你们要违抗圣人旨意吗?”
羽林卫中,顿时起了骚动。要知道,不久前,龙武卫才被圣人处置了一些人。余下的在齐王的恳请下保全性命,可也不得留在长安做宿卫。圣人不信任他们这些亲卫禁军了。如果这两名道人回禀圣人,他们得吃亏。
校尉朝着身侧的禁卫使了个眼神,他朝着张元真、赵德充道:“请借一步说话。”
张元真狐疑地看着校尉,第一念头便是对方想要谋财,他猛地一拂袖子,从马车上迈了下来。可才靠近校尉,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根本来不及避让,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便骨碌碌滚落在地。
赵德充错愕地看着手中提着剑的校尉,面色灰白如纸。他的身体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逃,但这处都是禁卫军,哪还有他躲闪的空间?数息之后,便步了张元真的后尘,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校尉将剑收入鞘中,他若无其事道:“这两位妖道自称得道,可既然道行高深,如何掐算不到自己的死局?听闻他们游蓬莱方丈,是仙人的座上宾,早已不是肉。体凡胎,但为何能死于我剑之下呢?”他踢了踢地上滚动的人头,讥讽一笑道:“骗子而已。”
“这——”同行的羽林卫眉头紧锁,望着校尉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为奸人所胁,我等也是清君侧而已。”校尉顿了顿,又淡淡道:“齐王是羽林卫大将军,必能为我们做主。”
这些禁卫都是羽林军出身,而高素之仍旧戴着羽林军大将军的头衔,名义上是他们的长官。因龙武卫之事,他们对泰始帝也很是忌惮,生怕自己步上龙武卫的后尘,在校尉的鼓动下,羽林卫只能选择了齐王。毕竟只要齐王登基,他们也算是齐王的嫡系禁卫。
禁卫浩浩荡荡地前往齐王府,道:“圣人为奸人所蒙蔽,如今病重不起。大王为神武子孙,国之长嫡,臣等恳请大王入宫主持政事,不使奸佞得逞!”
高素之却是闭门不出,只让人传讯道:“无宫中诏旨在,不敢从命。”
这一小股禁卫的哗变带来的波澜太小,远不到高素之期许的程度。
禁军违抗泰始帝命令,在半道杀死张元真、赵德充二人,无疑是让自身陷入死局之中。如果齐王不肯出面,那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跟龙武卫一样的解决!最先动手的校尉神色沉静,但尾随着他一路过来的羽林卫内心却是焦躁不安。
“大王不肯出府,我们进去将她请出来就是。”一名亲卫冲动道,没等长官回答,就将门拍得啪啪响。不论走哪条路,都得将齐王请出来。
“住手!”校尉沉着脸呵斥道。
可那些脾性上来的禁卫军哪里可听?他们一脸急色,恨不得攻入齐王府中,将高素之带出来。校尉上前拦了拦,然而一会儿就被挤到一边去。他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按着长剑立在一边。
王府的大门哪里经得住这般的攻势?在羽林卫冲动地撞开大门时候,等待着他们的是齐王府中的亲卫。对方手中拿着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长筒,朝着地面一放,便一声如霹雳炸裂般的爆响传出,火光刺目,浓郁的硝。烟味在风中散开。
羽林卫心神被震慑住,看着地上冒着烟的坑洞,浑身一僵。那鼓动的血气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倏然间降落了下去。他们控制不住自己颤栗的身躯,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诸位可有诏旨在?”为首的是临淄侯崔闼,他提着长刀,眼神威严冷厉。
羽林卫心中恐慌更甚,在王府亲卫往前时候,又往后退了一步。
校尉在此前上前,道:“我等来得匆忙,未曾携带。请大王暂待!”说着,就朝着羽林卫使眼色,要他们赶紧撤退。诏旨这种东西,在某些时刻没有任何必要,事后再补就是。
“大王怕是畏惧圣人事后追究,恐怖谋逆之名。”
“我等到哪里取诏旨?将大王挟持了就是。”一位禁卫开口道。
“可你们觉得,能是齐王府亲卫的对手吗?你们没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吗?”
“那是什么?”
校尉打断了禁卫的议论声,道:“武器不是重点,我等得设法拿到诏书!”
而诏书从哪里出?那自然是宰相们所在的南衙了,动作得快,赶在圣人得知事变前解决了。
齐王府外的大动静,哪能瞒得过旁人?
朝臣们只以为是圣人的旨意,要拿齐王炼药,闭门谢客的闭门,上书的上书,也不敢任意插手。
魏王府中。
被禁足的高望之内心满是躁火,他已经数月不得出户,他倒是想要入宫,奈何府外有禁卫守着,根本无法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