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要去哪里?我会送你去天涯海角。这样可以了吧?”
“不去天涯海角,回家就行。”
“回家?你说回教师公寓吗?”
“嗯。那就是我的家。我没有别的家了。”
虞一沉默地开过一小段路,随后说:“你要是觉得晕,就靠着我。”
“好的。”方细将脸贴在虞一的后肩,闻见一点染发膏的气味,香水的气味,当然也有酒的气味,那是花花都市的气息。她喝醉了,酒精发作至最大限度,她忽然觉得非常困,可以乖乖听令,也可以说出一切心声。“虞老师,你说,美丽算不算一种资本?如果算的话,那你应该算是富可敌国。”
“哪种资本?你是指,他们看我美丽,就请我喝一杯酒,请我喝了一杯酒,就要求我陪他们聊天,唱歌,上床。这样的资本吗?”
换方细久久沉默,久得虞一疑心她睡着,怕她歪倒,腾手来拉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她才又说:“要下雨了。”
“最近一直下雨。”
“这次是大雨。”
“你怎么知道?”
“我闻得出。大雨之前的海岛,就是这个味道。我在这座岛上太多年了。你知道这里有个地方叫海之角,那里有一座灯塔,以前小时候,我们村那些小屁孩都觉得那就是全世界最远的地方。我比他们聪明多了,我知道那根本不是,这世界很大,特别特别大。虞一,你就是从那个特别特别大的世界来的。”
摩托车行驶得很慢,越来越慢,才足够听清风中的平静耳语。
虞一说:“我们要到家了。”
墙上时钟差一刻十点。教室里秩序不佳,周五晚自习,全年级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巡堂,周末在即,校庆临近,教室里挤着六十几颗蠢蠢欲动的心。
周予摊开角与角完美对折的纸条,方泳柔秀丽工整的字迹写:心田明天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了。
她回:为什么?
好像是家里的事。还有,可能要下大雨了。
你怎么知道?
蜻蜓飞低了,而且,我闻得出。
周予提笔在最后一条回复下写:狗鼻子。然后将纸条叠起,夹入学生卡套内。
她闻不见空气中有任何异样。
程心田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像在睡觉。去年秋天在花鸟市场看见的事,周予一直放在心底,从未细想,也没去深究,她知道发生在永远歌厅的事情一定与那有关,但她问不出口,就算问了,得到了答案,然后呢?她不懂安慰人。要是无意中获悉这个秘密的人是方泳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