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极少见这样的老阁楼,连木梯的雕花扶手上,低下头去细看,都能看见里头小小的蜘蛛网,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她扶着墙,指尖的触感传来,才看清昏暗之下墙体的裂缝。吓人,郁桃瑟缩了一下,生怕楼梯在翘楚和拾已跟着上来之后突然垮塌。于是她转过身,让丫鬟留在了楼下。她也只不过是好奇,这个老阁楼到底藏了多少书。二层的尘灰积的比下面的要厚,她落脚才看清探手可及的梁顶以及满屋子横七八竖的书架子,摞在地上的书也不规整。郁桃提着裙子蹲下去翻开,看不懂,她‘啪’一声合上,避开架子往里走。没两步,她突然停下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薄薄的落日霞辉从檐下低矮的窗子涌入,博列尘封的书架的阴影罩下,里头有架太师椅。而椅子上的人已然是睡着的模样。他一手叠在身前,一手覆在额尖,袖袍自骨骼分明的腕间逶迤而下,一半落在地上。睫毛映在眼下的阴影比周围更深,皮肤不是过分的白,却很干净。平日里疏离淡漠的男人,少有的安静无害的样子。那样微微起伏的呼吸,与这阁楼相融洽下的安宁,使得她愣神片刻之后,悄悄的蹲在了太师椅前。顺便默默的往前挪了两步。她脸的前面隔着便是木把手,木把手后便是韩祎。郁桃也不知道自己鬼鬼祟祟凑那么近干什么,但她就是想看看,就像坐在廊上看两只王八游水吃东西。莫名的受到驱使。有个声音像地缝之中蔓延而出的无形的掌,告诉她,再近些、再近些、再近些。你不是想做世子夫人吗?郁桃望着他的侧脸出神,这个距离她甚至闻到了男人衣袖上冷冷的苏和子香,还有原来他的鼻梁真的很高很挺“你在做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郁桃的动作戛然停滞。她抬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黑眸。男人不知何时醒来,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懒懒搭在额间的手显露出几分将睡醒时的慵散情绪。唔我在看你啊郁桃眨巴眼睛,张着嘴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问你。”韩祎的嗓音带着睡醒的喑哑,“怎么进来的?”郁桃的手还搭在椅子的木把手上,有点紧张的往回收了点,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对啊,我怎么在这,我本来是想上来找本书的,看到你睡着了,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这不是怕你着凉,想给你搭件衣裳”越到后面声音越小,说到最后郁桃已经丧失思考再解释的能力,全凭借着嘴巴的直觉胡诌。椅子微微晃动,她余光看见男人坐起身来,袖袍从地上带起。郁桃张着嘴,抬头对上他波澜不惊的双眸,那张削薄的唇微抿。“怕我着凉?”他伸手理着衣襟,慢条斯理的,男人的动作温和优雅,却暗含嘲意,“凑那么近,是想给我挡风吗?”她心里跟着小哆嗦,不动声色的收了收自己凑得过于近的下巴,讪讪笑道:“哪有,就是看看你睡着没,我眼神不好喜欢凑近点看。”韩祎掀起眼皮子,撩了她一眼,神色极其复杂的停留在她身上,但很快他收回,步伐流畅的绕过太师椅,迈过蹲在地上的郁桃,不带一丝多余的眼神。郁桃眼看人快走到木梯前,这个灰扑扑的地方就要只剩下自己一人,她慌忙伸手:“欸,等等!”她想站起身,却立刻被从脚心窜上来的麻意,激的坐倒在地。“啊!”韩祎脚下微顿,转过头,看见郁桃姿势扭曲,表情痛苦的锤着小腿。他皱着眉问:“怎么了?”她被那股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所主宰,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眼睛泪汪汪的看着韩祎,可怜兮兮道:“能拉我一下吗?我腿蹲麻了,起不来。”她的声音娇里娇气的,比前几次佯装娇弱时更加楚楚可怜。男人一脸冷漠高雅的站在木楼尽头,根本不为郁桃现在的煎熬露出半分同情。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动。郁桃腿脚麻的近乎抽搐,偏偏还带着股麻酥酥的刺痛,她几乎已经不对那个良心是冰块坐的男人抱有希望,自己扶着椅子想要慢慢站起来。太师椅前头还承的起她向下坠的重量,但等人完全站起,力量往前移动时,椅子下头弧状的弯木脚跟着摇动。郁桃的脚原本虚虚踩着,这下左手撑不住,身子颓然往前坠落,一瞬间她的心踏空下落,眼前灰扑扑一片。她闭了闭眼手支棱着,做好了扑在地上尽量护着自己这张如花似玉脸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