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点了油蜡,昏黄的灯纸罩着,半面屋子拉起竹帘,风透进吹了满屋子的斜阳,青詹炉中燃着白合子熏香。没见几个仆人,但在她落座时,右手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茶盏与点心。茶水还冒着白烟。郁桃睁大眼睛瞧着正对厅堂的屋子,因为窗扇没有打下来,还能看见里面一座接一座的书架,似是屋子有多长,书架子就有多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那屋子里面多少书啊?”老头捋了捋胡子,朝她一笑:“这老奴也不知道,都是大人一本本收集的,姑娘还得问他。”交代之后,老头便离去了。郁桃撑着头发呆。大人……她刚才在外面有注意到这个称呼,其实她到处看,想法挺肤浅,只是纯粹想探一探,韩祎府上有没有藏着什么花姑娘。挺可惜,并没有。毕竟没有姑娘家能忍受满地都是竹子,像进了寺庙一样的生活。郁桃想到这,在心里笑了笑。也不算特别修士,毕竟竹子可以做竹子酿酒,竹筒饭,竹筒烧肉,竹灰底下埋土叫鸡,烤红薯,碳烤栗子,粟米花……但很快,她默默对着竹子咽口水的行为被终止。没什么声儿,一道黑影倏然倒映在地上,郁桃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门外的人。韩祎站在廊下,身边还有两三个带刀侍卫模样的男子,毕恭毕敬的垂首听令。万顷柔光下的男人,眉眼唇间都被镀上一层暖意。郁桃睁着眼睛出神,猝不及防的韩祎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她手指在桌上抠着,实现中韩祎走进来,随手解下披风扔给起宿,垂眸瞧向她:“看什么?”“啊?”郁桃扶着茶杯的手颤了下,脑中迟缓的打转。她眼睛眨了眨,无意识道:“没看你啊。”韩祎端茶的手肉眼可见的停顿一瞬。她忙解释:“别误会嘛,我的意思是没有偷看你。”欸?这话好像不对啊…她反应过来,欲盖弥彰的努力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没看你我在看日落。”韩祎端着茶,没说话,目光淡淡的瞧着她,似是能把人看透。行吧…郁桃闭了闭眼,一口气说完:“确实偷看你了因为落日很好看你长得也好看我的眼睛自己看的不是我本意想看。”屋里本不亮堂,韩祎的眸子晦暗不明。她不知道韩祎是何想法,但总之,从一开始她在他面前就与“外表纯善内有德才”这八个背道而驰。背道而驰着实委婉了,这辈子郁桃都不可能和这几个字有什么交集。她也只能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世子哥哥。”郁桃将脸颊上的头发掖到耳后,坐到了与韩祎一案之隔的椅子上。她撑着头,咬咬唇眨眨眼,轻声道:“马车我都替你修好了,不知道世子哥哥用我的马车还算习惯吗?我真是担心死了,要是是世子哥哥在路上又遇到什么危险,没有人像我一样可以把马车借给你用,那怎么办呀。”她说着话,另一只手在桌上画着圈,说一句一个圈,慢慢的扩大。“是不是呀,世子哥哥。”最后一圈,她撩了眼对面的男人,手指轻轻的似不经意的从他手背上划过。“哎呀,碰到你了,我的手上有水呢。”郁桃惊讶的张着小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帕子按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我给韩伟哥哥擦一擦。”“郁桃。”“嗯?”她抬头,看向跟前那张面色不逾的脸,眸中已然充斥着危险的暗意。她却忍不住嘴角上扬,“你没问过我名字,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韩祎面无表情的用两指夹起那张桃粉色的丝绸手绢。“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郁桃得瑟的在裙底翘起脚尖,昂着头道:“还能有我想知道能不知道的事情?”说完,她又露出娇软的笑容,刻意谄媚道:“何况韩伟哥哥名扬天下,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啊?”“哦。”韩祎慢条斯理的用净手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擦过,半响,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所以我原来叫韩伟。”?韩伟怎么了?您爹娘取的名字您不满意吗?郁桃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仍旧带着甜甜的笑意:“您是不是不喜欢阿桃称呼您的名字呀?”她学以致用,试探着:“那叫韩哥哥?世子哥哥?大哥哥?”男人的眉愈发紧皱,郁桃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他的眉头,逢迎半天嘴都干了。“你都不喜欢吗?”她瘪了瘪嘴,使劲的想着,突然灵光一现,想起翘楚那句话:若是头次相见,就称伟哥哥显得有些过分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