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见到故人的激动,亦或者是难得可以倾诉自己多年来的经历,程莫一股脑把自己在飞鸢父亲去世后的几年经历全部和盘托出,没有一点保留。
当年前朝皇室宗亲的人接手武昌之后,他因为在这些旧部面前有点威信,得以领导他们,或许是因为死的死跑的跑,精兵总共只剩下几百了,构不成太大威胁。
然而当谢况称帝之后,这些前朝旧部肯定是要被铲除得一干二净的,但底下的基层将士们不可能全部都除掉,而且郭将军看这几百人训练有素、团结一气,就没有将他们打散,而是一同编入军队。
但是面对程莫这个名义上的头头时,郭将军难免有些犹豫,说起来这人好歹是个前朝的官,让他领导着这批战斗力可观的精兵,还是不能放心,可他又担心如果苛待程莫反而会适得其反,使得将士们心生不满,就把程莫留在身边做无足轻重的文书工作,名义上算是他的心腹。
程莫本来以为自己作为领头的肯定要被除掉,已经做好了去阴间见故人宋刺史的准备,没想到逃过一劫,死里逃生,因此过的是小心翼翼、谨慎本分的生活。
时间长了,郭将军也就信任了他,安排他做武昌太守,但仍然是不理军务。
谢况刚称帝的时候,地方很缺人手,因此郭将军这种行为朝廷也就默许了,不过程莫毕竟不是走正规途径上来的,每次派人来视察的时候都会对他一人格外严厉。
好在直到目前为止,这太守他当得还不错。
听完这一且,谢宜瑶咬了口梨,汁水清甜可口,不比贡给宫里的差。
她对程莫已经有了很大改观,按飞鸢的说法他是个有能力的,又“奉承”得自己很舒心,唯独是性格弱了点。
不过……她一想到日后这里会发生的事,郭将军出兵不力,治罪的可不止他一人,这程太守估计也是会遭殃的,可他不像郭将军一样会立马再被赋予重任,估计以后就会碌碌一生了。
看着面前飞鸢难得动了感情的样子,谢宜瑶的心里有了点想法。
他截止目前为止所能做的,不过是在政务上提点意见,和官场上那些人结交,还有从后妃皇亲之间入手……军事这方面实在是鞭长莫及,手没办法伸的那么远。
但谢宜瑶想要成就一番大业,不可能手上没有兵,可名正言顺的她拿不到,花钱招兵买马难免招摇,现在也只偷偷地养了一点死士,可这些终究不是为上战场准备的。
飞鸢,程莫,郭将军……义阳,武昌,襄阳……
“程太守原来还有这般动人的经验,本公主之前倒是没想到。”谢宜瑶露出她那标志性的笑容,灵鹊一看就知道她又有什么坏主意了,飞鸢也多少察觉了一点,但程莫当然是浑然未觉的。
“多谢殿下谅解,卑职的经历算不上多离奇,在前几年的乱世中也不算多灾多难。”
是个没城府的老实人,比较符合谢宜瑶对普通将士的刻板印象。
好在是个有能力的,她现在能用的人少,没条件给她挑三拣四。
“飞鸢,你难得回到家乡,又见到了故人,有没有想过干脆就留在武昌?程太守,你应该可以照顾好她的吧?”
听了这话,程莫赶紧连连点头:“这当然没问题,当年宋刺史就是将喜儿托付给我了,卑职之前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没想到飞鸢却转过身来,单膝跪地,表情坚定地对谢宜瑶说:“飞鸢现在是殿下的侍女,跟在殿下身边是我的本分。能与程太守相认,已经是了却一桩心事,飞鸢已经知足了。”
听到这个答案,谢宜瑶很是满意。
“程太守,你也听到了。”
“这……当然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愿,还有殿下您的决定,卑职悉听尊便。”
谢宜瑶点点头:“我也不好违背她的本意。不过难得一见,此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程太守,我很好奇,你和你从前那些兄弟如今还有联系吗?”
“毕竟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相熟的几个人闲时偶尔还是会聚一聚的。但卑职现在毕竟和军事无涉,平日里也不好擅自打扰。”否则,恐怕就要叫郭将军疑心了。
但按照飞鸢之前说的意思,她的父亲当年的部下有很多人忠心耿耿,所以才会推举她当首领,虽说现在时过境迁,但那股凝聚力和统治力未必消失殆尽了。
“飞鸢还活着这件事,程太守若是不介意,不如和那些兄弟们也说说,免得他们中有些担心的,经年后还为故事所扰。”
“当然可以。话说起来,卑职府上还留有宋兄当年留下的遗物,他除了喜儿在这世上也没个亲人了,因此卑职就一直留着。这之后不如就交给喜儿吧,东西不多,权当个念想。”
飞鸢向谢宜瑶投来希望的目光,谢宜瑶便应下这件事了,程莫见谢宜瑶同意了,开心得很。
“那卑职这几天就派人送来。”
“辛苦程太守,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