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奴家羞愧,此生恩情已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一定还四爷恩情。”红玉双目无神,面露愧疚。“你走吧,我原谅你。”沉默许久后,顾寻欢终于开了口。红玉与洪福俱惊。“四爷,您糊涂了?报官!”洪福几乎吼道。红玉泪水涟涟,不言不语。窗外月色皎皎。“但是,吴忠,这笔账,我一定会算。”顾寻欢冷目看红玉。红玉与洪福齐望顾寻欢,只觉他的声音分外清冷有力。顾寻欢好似有一些地方变了。出了药房,街边店铺均已关门,顾寻欢寻一处河岸码头,净面洗手,脱下衣服,直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水波荡漾,月上柳梢。白木谨家仆端来一身干净清爽的绸布衣衫,立在河岸边,站立如松,目光不移,静候顾寻欢。不多时,顾寻欢精瘦的身子跃出水面,接过衣衫,换上。不再是一身明艳的红,而是纯正的玄色,雍容华贵,深沉含蓄。“老爷说,他觉得这个颜色,更衬顾公子。但如果顾公子喜欢红色,也可以按自己心意来。”家仆道。“玄色极好。”顾寻欢快速换衣。岸边,白木槿早在等待。“白老。”顾寻欢一瘸一拐向前,方才为救红玉,他用力过猛,此时腿脚都似不自主般,沉得提不起来。“顾寻欢,你可知你现在,在所有商户里的口碑是什么?”夜色下,白木槿缓缓转身,目色凌厉。“风流浪子,扶不上墙。”顾寻欢深呼吸,答一句。“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白木槿浅笑,挥手命人给他送来一碗热乎乎的千年人参汤,“先喝了它,再说话。”顾寻欢眉心微动,举目看白木谨。“没毒。”白木槿喝一口给他看,古板严肃的老头子终于笑了出来,“毒死你,我还要费心帮你收尸,倒贴棺材费,不划算。”顾寻欢哑然,话糙理不糙,他说得有道理,随即端起碗,一饮而尽。这一碗下去,疲乏了一整晚的身子这才觉得缓过来了不少。“江浙水路,都给你。”白木槿瞧他面色终于转红,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谢谢白老。”感动在心里流转。大恩不言谢,一切都在时间中。“去吧,借你一个通医术的小厮,让他跟着你,照顾你手腿,直到帮你恢复完全为止,倒时你再将他送还给我。”白木槿招来一个面色黝黑,清瘦矍铄的汉子,向顾寻欢介绍道:“他叫木谷。”木谷屈膝行礼,顾寻欢堪堪接住。“去吧,为你忙活半日,我也累了。”白木槿摆摆手,转身离去,只留余音。“能从苦难里开出花来,才算是真本事,年轻人,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做生意,先做人,我看好你……”白木槿车上。贴身老管家给他端来热茶,很是不解地问向白木槿,“老爷为何要帮那顾寻欢?老爷和他从无交集,他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对老爷毫无益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白木槿缓缓吃一口茶,幽幽说道,“我看他,前途无量,底子极好,只欠时间,不过最近也够他受的了。”老管家默默退下。白木槿撩帘看向车外。月色下,顾寻欢仍立着,在目送他离开。白木槿放下帘子,惬意地哼出了淮扬小调儿,又关照老管家,“衙门那里,你带点银子,亲自走一遭儿。”白捡一个好徒弟!他心甚慰!顾寻欢连夜报了官,官府得了信,连夜着官差去捉吴忠,又调取红玉口供。第二日,还不出午时,案子便断定好了。说来都是那日在醉春乡惹的口舌之争,竟惹出了这一连串的祸事。吴忠凶残且心胸狭窄,知道红玉与顾寻欢的那段救命恩情,更是心生妒忌。常常家暴红玉,使她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完好,满身是伤,还有未愈合的伤疤。此番更是强迫红玉,按他计划,要在白木槿面前,毁顾寻欢声誉。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红玉最后过不了自己良心一关,背叛了他,更没算到顾寻欢竟然还愿意救红玉。白木槿在杭州声望极高,府衙收了他银子,而且案子本来也不复杂,于是第二日下午便定了案,封了卷宗,判了吴忠与红玉合离,同时将吴忠收押入狱,打入了大牢,并将前因后果,张贴示众,以警世人。吴忠被戴上枷锁时,顾寻欢就在他身侧。吴忠恨得咬牙切齿,“我这一辈子全被你给毁了!”这都什么话?洪福气得连踢吴忠几脚。“吴忠,其实我挺感谢你的。”顾寻欢避开吴忠,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