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笑,奶奶也是。
仿佛在老两口眼里,癌症和那些年见识过的恶鬼魔仙无任何差别——
笑着笑着,所有的磨难总会过去的。
因此,一家老小来陪床,或是相熟的香客与亲朋来探望,谁都会被老两口的笑容感染到,临别前早已将唏嘘的泪花擦干,握着爷爷的手很是珍重地劝慰:“挺好的,就您这心态,活到100岁都不是问题!”
刘钰也那么觉得。
可是……
他连70大寿都没过成,就差3天,便驾鹤西去了。
寿诞转眼成了冥诞。
那50桌专门为他庆生订的筵席,成了送他最后一程的告别餐。
刘钰猫在奶奶腋下哭得眼睛都快撑不开了,怕哭得太大声令奶奶和姑姑们心里更难受,她使劲咬着嘴唇不停隐忍者。
不时她会悄悄抬头看奶奶,见奶奶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懂个中缘由的她,一度的,还曾暗暗埋怨过奶奶太好面子。
为什么爷爷走了她都不肯哭?
为什么不抽烟的她一根接一根抽得咳嗽都不肯停下?
满屋子到处都是压抑闷哭的客人。个个沉默不语,人人面色戚戚。唯有她,笑得那么突兀,看起来那么无情。
有什么好笑的呢?
陪她走过大半辈子人生路的男人永远不会回家了,她怎么就那么淡定?
10岁的刘钰不曾懂得奶奶的心境,只记住了她上主席台讲话时,那副魄力十足的模样——
嘴角叼着爷爷最爱的牡丹烟,左手握着他最爱喝的竹叶青,右手捧着一只海碗。
她总共倒了三碗酒。
一碗敬天、一碗谢地、一碗举过头顶。
将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看遍,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碗酒咕咚咕咚饮尽。
“啪”地摔碎碗,“哒”地踩灭烟,她擦干酒水滴答流淌的下巴,震声吼道:“各位亲朋好友,感谢你们在百忙中抽出时间送我老伴刘三闯上路……我杨桂芝是个妇人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在此,我谨代表一家老小向你们鞠躬了!”
深深弯过腰,她又将腰杆挺得笔直,满眼深沉,“刘三闯如今走了,我俩这一脉算是仙缘尽了,从今往后,恐怕再不能为大家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啦……您各位如果还念着与刘三闯的缘分,就请多多关照刘门其他的仙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