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留恋的,人间难忘的,都在涣散的意识中走马观花的回望清楚了。
走过一生,刘钰发觉除了没能考上大学,好像也没啥遗憾可言。
疼爱她的爷爷奶奶,照顾她的姑姑,信任她的香客,性命相付的爱人,哪怕是结怨的鬼怪,结仇的敌人,都曾一心一意陪她度过许许多多难忘的岁月,甚至胡肆临——
惊艳半生的少年仙人,纵使他揣了一肚子坏水坑她害她一场,她依然相信:他是有过真心的。
和她一样,赤诚过,也挣扎过。
可最后,什么都被无情的命运吹散了。
“你自由了。去过,你想过的人生吧。”
留下这句由衷之言,她的心跳就此停摆。
世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过了很久很久,刘钰猛然睁开眼。
许是动作幅度太大,膝盖上摊开的日记“咚”地掉落在地,不大不小的声响吓了她好大一跳,赶紧弯腰捡起厚厚的日记本,有些不好意思冲邻座大哥笑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打瞌睡。
大哥白了她一眼,打着哈欠,嘟嘟囔囔把头扭向另一边,没一会儿又呲呼上了。
刘钰小心翼翼抻了个懒腰,扫开小桌板上的瓜子皮,轻轻将日记本放在上边,眨巴着困顿不堪的双眼,凝神看自己刚刚写了些啥。
辛丑牛年腊月二十九小雪
此番前去辽东,正式拜了祖传九代的狐仙大太爷。我感觉我好像少了点慧根,根本没感受到爷爷所说的什么绿叶变金叶,仙家借嘴传音(有可能他胡诌的,喝点酒他一向三吹六哨)。但不得不说,高云山的雪景正经不错,狐仙洞附近的歪脖树挂满了红布条子,在寒冬腊月万物沉寂的时候,远远看到那飞飞扬扬的红色,颇具生机勃勃的春意。
到此为止,后边全是她困蒙了七扭八歪的“画鬼符”,看得刘钰直汗颜,想都没想,把那页瞎划拉的流水账撕了。
虽说日记本是传了百十来年的古物,她倒是一点不觉得心疼,听到广播报站还有5分钟抵达安县,拾掇拾掇书包,她挤开大哥直奔车门。
5分钟很短,飞远的思绪却带着她向迷茫的终点狂奔——
我是谁?
我干啥去了?
大过年不回家,可哪瞎跑因为啥呢?
直至下火车她都没想明白咋回事,迎着一脑门子冷风,稀里糊涂跟随旅客往出站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