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很多男人不同,王柱子对买来的媳妇生出了感情,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怎么也不愿意送出去。文凤当时的拐子生意兴旺,或许觉得女孩卖不上价,就让王柱子留下了。
但她让王柱子打了张欠条,白纸黑字地写清楚,下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得给她。
她威胁,要是还不愿意,就得把女人卖给别人。
在王柱子大女儿五岁的时候,女人再次怀孕了,过去了这么多年,王柱子以为文凤早忘了他们一家,可没曾想,文凤找了过来,说这次不论是男是女,她都得抱走。
王柱子再次后悔了,天天上门去求文凤,文凤觉得他不知好歹,当面答应不抱他的孩子,却趁他离家的时候,带了个男人去他家。男人当着王柱子女儿的面强奸了女人,女人大出血死了,下身流出个耗子大小,未成形的男婴。
王柱子回来了,默默地葬了老婆儿子,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文凤一家,于是把怨气往闺女身上撒,大女儿常蓬头垢面,吃不饱穿不暖,四处要饭,成了村里的小野人。
王柱子对文凤算得上恨之入骨,但在女人死了一年后,王柱子和女儿也死了。他们住的房子起了大火,火被熄灭的时候,方圆半里的树都烧成灰,更别说人了。
灭门绝户的惨剧经过时间的冲洗,成为了村民茶余饭后的闲话。
王柱子家如今成了茶园,偶有乌鸦会在夜里啼鸣,声音带着啼血的悲,村民说,或许是王柱子的魂变的。
从平阳村回来的时候,章且琮走得很慢,她问身边的于凭跃:“王柱子和她女儿真的死了吗?”
于凭跃思忖了一下:“不好说。”
弄清楚王柱子和他女儿是死是活,并不容易。
若那把火是为了掩人耳目放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柱子应该早就换了身份,王家四口连个dna都没留下。
回到小屋,何叔在院里的石头茶海上烧茶,邀请他们入座,茶台上的水沸了,章且琮伸手提壶,将热腾腾的开水浇在一个盛着新茶的盖碗里。
何叔没说话,于凭跃忍着心痛说:“黄茶不能这么冲。”说着,抢过水壶,用一套行云流水的手法,重新斟满了三杯茶。
“这是黄茶?”章且琮问了一句。
“是,黄茶须得用牛皮纸包着闷黄芽,非常费时,但焖才是第一步,中途要不停地开包翻搅,合上继续焖……八小时之后,焖好的茶叶再次入锅,继续翻炒,如此来来回回,着实不容易。”于凭跃忍不住卖弄一下自己的茶艺知识。
“焖黄茶很费事,但却卖不上价,制茶的人便减了流程,如今市面上,正经的黄茶不多了。”何叔笑盈盈地说,“看来,小于总很懂茶啊。”
资产阶级果然会享受,章且琮呢喃了一句喝了口茶,茶汤在嘴里晕染上香气。若不是大案压着,在这地方躲个岁月静好的懒,倒是不错的选择。
在章且琮喝完第三杯茶的时候,晏尘打来电话,汇报审讯结果。
茶山上的“审判者”们都来自一个女性课堂。课堂对外的宣传语是“提升女性魅力和自我价值”,实则是对婚姻不幸,价值感、情感缺失的女人进行pua。
消失的唐茜也被找到,她竟是课堂里的助教,被学员称作‘小老师’。正课老师叫冯薇,很懂女性心理,被学员奉若神明。
这一次对文凤的审判是一次“课外实践”,学员们推荐被审判的对象,唐茜拍板定下文凤。
“老师和学员继续深挖,查清楚类似这样的‘课外实践’有几次,有没有命案牵扯其中。”章且琮眸色沉沉,“尤其是唐茜,她太诡异,她不正常了,好好查查。”
挂完电话,喝完最后一杯茶,心不在焉的章且琮和于凭跃下了茶山。
车驶入临江时,夜色渐暗,清透的光变作湛蓝,但车内很亮。前窗映出章且琮的一张脸,陷在被明暗包裹的光影里,带着凌厉和深沉,让人一眼看不透。
于凭跃侧眼看她,却发现车行驶的方向不太对,问道:“去哪儿?”
章且琮表情淡淡地说:“去个好地方。”
再回神时,人已经被章且琮拽下了车。
俩人走入一条栽满了法国梧桐的小巷,几分钟后,看到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大铁门旁有个白色的牌子,原本应该是xxxx家属院,可年头久了,再加上风吹日晒,其余的字都掉没了,只剩了光秃秃“家属”两个字。
门口有个遛狗的老大爷,白色羽绒服,黑色棉裤,惬意地牵着一只京巴。
于凭跃问:“这是房墨母亲开中医馆的地方?”
章且琮一笑:“没错。”
小区不大,楼房不多,很容易就打听出陈娇月中医馆的地址。
说是中医馆,其实就开在一户一楼的单元房里,门上挂了个“陈氏中医”的小牌子。
推开半掩的门,药香扑面而来。屋子约莫五十个平方,客厅被改成了药房,一整面墙的中药柜很是醒目。
柜前是一个玻璃柜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在柜台后收拾东西。看到有人进来,女人抬头,喉咙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见来人无动于衷,她脸一板,举起一个纸牌,上面写着:打烊了,要看病在微信里预约。
原来是聋哑人。章且琮粉唇微微一张,拿出手机,翻出一张房墨的照片,放在女人面前,比划着问:“你认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