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国泰在狱中扬言,上头有人。晋嫔位份不高,算不上得宠。这次在乾隆跟前求情那一套做法,却颇得圣心。遗憾的是,乾隆太聪明。没过几天,便瞧透了晋嫔把戏。表面上答应她,并下圣旨,保住国泰。实际上,自国泰进京之后,乾隆便对此案极为上心。官吏贪污,他不怕。怕的是官员、后宫相互勾结。更怕的是,后宫与官员勾结,日日夜夜惦记的是自己屁股底下这把龙椅。
想通这些,乾隆不急了。坐在乾清宫龙椅上,抬头望望头顶正大光明匾额,叫吴书来近前,“去,叫质郡王来。朕要问他四库全书编纂,进行的如何了。”
吴书来眨眨眼,万岁爷喂,您叫郡王来就来,怎么还跟奴才说什么事?今天万岁爷好奇怪啊!
一连几天,乾隆都是翻晋嫔牌子。此举成功安抚住晋嫔以及她身后众人。国泰家甚至已经收拾好火盆,就等着国泰出狱那天,好好去去晦气。乾隆知道了,微微一笑,继续批折子,等待刑部结案折子。
鑫狮麟后面小院儿里,端柔公主与长八姐相互搀扶着,坐到桌旁。屋子里静悄悄的,银姐带着金姑,领着长八姐身边的丫鬟,一起站在院子门口说话。小丫鬟心里奇怪,怎么长太太跟老公主好像认识似的。嗯,这件事回头要跟老爷说一说。
过了半天,屋里头,两个同命相连的“姐妹”总算叙完旧情,说起长八姐来京目的。
端柔公主听完,气地直想摔东西,嘴里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国泰算个什么玩意儿!居然敢追杀爷兄弟!八哥你等着,我这就找小四子,弹劾他去。”
长八姐急忙拦住,“你傻呀!你一个过继公主,如何弹劾得过后宫宠妃?这事不过是跟你说说。一起想个法子。”
端柔公主一听,坐下来琢磨,“要说宠妃,如今后宫不过是淳妃。皇后与皇贵妃一个老老实实吃斋念佛,一个则是一心培养十五阿哥。这三个人,都跟国泰没关系。晋嫔?不对呀,她算什么宠妃?”
长八姐摇摇头,“不好说。有没有可能,晋嫔牵线,由其他宠妃出面?”
“不可能,晋嫔要是有那本事,凭她正白旗出身,早就得宠了,哪会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嫔?”
端柔公主又想了想,问:“你说,和珅曾提起,镶黄旗钮钴禄氏曾经出面保国泰?”
“有这事儿。镶黄旗钮钴禄氏跟国泰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端柔公主摇摇头,“我一个寡妇,只顾挣银子,哪有心思操心人家后院?不过,钮钴禄氏除了太后,倒是还有一位皇子福晋,就是令皇贵妃的儿媳。”
“哦?”长八姐捏捏手中杯子,“是她?”
“谁?”
长八姐冷笑,“还能是谁,那个长的像年秋月,圣宠二十多年的皇妃嘛!”
这边商量之后,长八姐依然回和府暂住。端柔公主则是暂时放下生意,天天往皇宫里蹿。不是找太后打牌,就是找皇后说话。要不就是跟令皇贵妃虚与委蛇。实在没地方去了,就去找淳妃、晋嫔聊天。
和珅听小丫鬟禀报之后,索性将小丫鬟卖身契送给长八姐。一来,上辈子长氏为他生育二女,情分仍在;二来,这个长氏,看着面上带笑,其实,心思颇重。若是察觉小丫鬟忠心不在她那里,不知道会怎么想;三来,刘墉托刘强送信,请他好好照顾长氏。不费吹灰之力卖个面子,于和珅而言,没什么损失。万一,将来结果,还如同上辈子。刘墉奉旨给他定罪名的时候,说不定,能少定一条。实话实说,当初,刘罗锅帮嘉庆定的那二十条大罪,可是没一条经得住推敲。还不如仅定一条“走私”来得痛快!
国泰之案到了最后审理阶段。这天,乾隆懒得看晋嫔嘴脸,带着吴书来,到慈宁宫去看太后。遇到端柔公主正跟太后说话,母女俩都很开心。
行礼之后,乾隆坐到太后身边,笑着问:“三妹妹刚才说了什么,皇额娘这么高兴?”
太后笑着解释,“没说什么,就说了她府里梅花开了,煞是好看。讲些笑话罢了。”
端柔公主五六十岁的人了,如今特意在皇太后跟前卖乖。“皇额娘还说呢。女儿请您去闺女家坐坐,赏赏花,喝喝茶,您都不肯。还得女儿说笑话来哄您开心。”
乾隆也乐了,“既是妹妹诚心邀请,皇额娘就赏她个面子,去坐坐又如何?”
“就是,淑慎姐姐都说去呢!皇额娘,咱去吧,我们姐儿俩,好好陪您玩儿一天。”
儿女们都撺掇着去,太后也动了心思。想了想,“这么着吧,反正哀家一人去也是叨扰,两人去也是叨扰。索性,皇上,你也去。哀家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走过闺女家呢。皇上,你也没去过妹妹家吧?”
乾隆赔笑,“那可不是。朕托皇额娘的福了。”
太后母子答应一同前去,可是喜坏了端柔公主。当即定下后天在公主府恭候,急急火火出了皇宫,吩咐小丫鬟,“去,到和珅府里,请长太太过来一趟。”
后天,乾隆收到刑部关于国泰量刑折子,翻看一遍,笑着扔回桌上,“这两家人,真当朕老了不成?”
吴书来低头不敢说话。
外头慈宁宫派人来请,说是太后已经收拾好,准备去端柔公主府了。乾隆乐呵呵换好衣服,带着一大堆人,陪着老娘出了宫。
端柔公主府内,庭院回廊、水榭池塘,处处流转着江南风情。难得的是,冬日霜降,太阳出奇的暖和。太后与乾隆看了,都十分喜欢。趁着好日头,转了一圈,坐在暖阁里休息,隔着玻璃窗户,看窗外梅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