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听罢,却是附掌道:“如此佳文,足见一赤子之心。只怕当今能敢在皇上面前坦坦荡荡的说出这句话的人不多了吧。皇上你却为何生此火气?”
杨坚听罢,却是老脸微红,讪讪的说道:“方才看了宇文爱卿的前大半文章,只是觉得有欺君之感,大逆之意,故而动怒。而今得观全文,方知适才管中窥豹了。朕只是不知鱼爱卿素来长于陷阵而短于文墨,却如何教得出宇文爱卿你这般文武兼资的大好人才?”他此刻已知宇文承都文章本意,爱才之心顿生,连称呼也变了。
宇文承都忙作揖道:“却让皇上笑话了,小的一介武夫,只是略通文墨罢了,笔法难入圣上法眼。至于恩师,却不曾教我学习文章,只是常对我说:‘不涉猎史籍,不常观圣贤,不通晓先哲微言大义,便是武比霸王也是一介武夫罢了’。故而小的只是看的经典多了吧。”
杨林听了这句话,却是眉头一皱,但随即说道:“不成想,老鱼这归隐几年,道理倒是明白了许多!”
宇文承都笑道:“王爷这却是有些不当了。昔日吴下阿蒙,尚可士别三日而刮目待之。何况我恩师向来称号‘春秋做刀仗,人追关云长’的。自然也是要像关云长那般熟读‘《春秋》’了!”
这里三人谈笑风生,那边的伍云昭和魏文通便被晾到了一边去了。
这时杨坚突然想起二人,只得转过身去,来到二人桌案旁再复将二人的《论忠》看了一遍。二人的文笔倒也不错,只是太过于浮白,比之宇文承都的文章,不单是少了一股跌宕的感觉,而且也没有宇文承都那种深刻的见解,只是一味地说着对皇帝如何尽忠死节。
当下,杨坚连忙下诏书,封魏文通为潼关总兵,任守卫京师之屏障之职;封伍云昭为南阳郡郡守,远镇南疆;而宇文承都则为副手与其父宇文述一起担任守卫京师重地,禁宫九门之职。三人谢恩,依次退下。而后,杨林也告别杨坚下殿。
宫门外,杨林单手拽着马缰绳,侧首看着身旁的宇文承都。
宇文承都在他锐利的目光之下,心头不由得发麻,连忙问道:“王爷,您已经看了末将一路了,却不知……”
杨林摆了摆手,道:“没事,只是觉得你像一个人。若是你小上七八岁,或那人老上七八岁,倒简直是他的儿子了。”
宇文承都“哦?”了一声,问道:“却不知王爷看着末将想起了何人?”
杨林道:“你可是在故作糊涂吗?你师父难道不曾向你提到当年的‘齐州大侠秦仲敬’?”
宇文承都忙答道:“不瞒王爷,秦仲敬的名声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却不曾听恩师说过。其实恩师对于您这一众生死兄弟都很少提及的。”
杨林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适才看你走路的神情,颇似当年秦仲敬,故而有此疑问。对了,你师父他还好吗?”
宇文承都答道:“师父好得很,只不过他不知为何却死活不想出山了。”
杨林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如今四海升平,鱼大哥想马放南山,也是好事。”随即便是表情一整,道:“承都,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朝堂之上不比江湖,有时候,有些话不能直截了当的一口咬定。这样,对人,对己,没有一丝好处。哪怕是圣上再恩宠于你,但也要知道‘积毁销骨’这一道理!”然后转头看着宇文承都,道:“承都,你可明白了吗?适才,我大隋差点折了一盖世英才啊!”
看着杨林殷切的目光,宇文承都心中一阵感动。
“王爷,以后,宇文承都定以你马首是瞻!”
“承都,想不到咱爷俩竟然一起守卫起这个禁宫来了!”月下,宇文述与宇文承都对坐而酌。
宇文承都笑道:“这是自然的,父亲大人守得禁宫,我安能不肖?”
宇文述轻轻笑了几声,却突然转口问道:“承都,我问你,你觉得咱这大隋皇帝以及大隋前景如何?尽管直言便是了!”
宇文承都眉头略微一皱,随即说道:“当今圣上性情严厉慎重,令行禁止,勤于政事。爱养百姓,轻徭薄赋。向来是简朴非常,若是如此看来,当是一盛世明君。然而却又猜忌苛察。至于子弟,皆如仇敌。如此一来,倒又非是长久之局了。”
宇文述点头道:“你所言不虚,诚然如此。承都,倒不知你是看好废太子杨勇,还是当今太子殿下?”
宇文承都略微思略一番,道:“大太子生性好学,个性宽厚温和率真,颇有慨然君子之风范。不过,却是最爱奢侈。就算是不为圣上罢黜,终究也会因奢侈之风而受万民诟病,实非继业而后兴之主。”
宇文述听了此言,不禁双目一亮,抚掌道:“想不到你非但武艺绝伦,尚且还有这般见地,实在出我意料之外。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你接着说。”
宇文承都点了点头,续道:“太子聪慧之极,而且为人深沉持重。和朝臣名士来往时礼节极其周到,端的是礼贤下士之人。况且向来几多征战,军功卓绝,定是一可担当霸业之主。只不过,似乎有些……”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宇文述一眼。
宇文述道:“你看我做甚,此间又无他人,你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