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安……”唐烛努力呼吸着空气,双腿因缺氧疲软地弯曲甚至得借着身后的支撑物才能坐到地板上。
也是在这时候,他的脑中冒出一个疯狂的猜想。
“你是西尔莎的儿子,对不对……”十年前,西尔莎在计划戴着珍珠泪跑向大街小巷的时候,就知晓她不可能活着回来,于是留下一封由自己签名的空白信纸,交给自己的儿子,叫他按照自己的意思打印出内容送到庄园去。
而她后来也在一次次搜查中被皇室亲卫带走,最后出现在绞刑架上。
“至于你……则跟随移民的船去往了新大陆。十年后你换了身份,出现在付涼身边,就是为了催促他回到伦敦,寻找西尔莎死去的真相。”
“不,我并不是当机立断就上了移民的船。”
西里安开始笑起来,虽然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最开始,我天真地相信小殿下会找出真相,就像传闻中那样。我那么相信他……哈哈哈你不知道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可就连我去往美国后,得到的也只是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母亲死亡的案子,在星洲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所以我恨他——”
“那你又为什么要加入空屋呢?”唐烛完全无法共情他,抬起眼眸死死盯着那人,“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实际上是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在作祟,才会把一切责任强加在别人头上。西里安,没人会对你生活中的不幸负全责,也没谁生下来就有义务为旁人换取正义。”
“唐烛,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对面那人收起笑容,“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办法能够了结这一切。只要我杀了所有人,就全部都结束了。什么丑闻!真相!都不重要了!这些人毁了我的一生!我们当然要一起下地狱!”
唐烛完全不知道西里安口中说的好办法是什么,可当他再次抬头时,却看见两人身后的货物已然倾斜。
危急时刻,他也不再装作对手腕上的绳索无能为力的样子,挣脱束缚后捡起地上的木匣便向反方向跑去。
下一瞬,众多金属器具顺着木箱的歪斜掉落下来,像发生了连锁反应一般掉落在两人之间阻拦了对面那人的道路。
而唐烛没跑多远,刚要跑出仓库门的时候便被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人拉住手腕。
见他脖颈处满是伤痕,那人几乎无法保持面色上的淡定,口中说着安抚的话但却紧皱着眉头,“放心,这里没有任何通道能通往地下室,他所说的方法多半就是用二楼的酒烧死所有人,可惜那些酒的酒精含量还不够灌醉你。”
唐烛瞧见仓库大门被铁链锁死,才顺着对方的视线摸到皮肤上的伤口,“我、我没事……”
付涼深吸了口气,带着他远离仓库向对面走去。
唐烛却按耐不住喜悦,“而且我完成任务了,你应该也看见了,西里安说出了所有。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相信我的计划是可行的,还愿意当我的帮手,我很高兴。”
而付涼瞧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则是选择忍了又忍,最后只说:“可如果你总是让自己受伤,那就算你再怎么求我也没有下一次了,唐烛。”
说完,他还是叹了口气,亲自为唐烛带好帽子挡住还在下的雨,“现在跟我走吧,聚集的暗号已经被放出去,真正的会晤就要开始了。”
“没办法,谁能想到我们会在商榷之后互换了手中的木匣和任务呢?”唐烛对自己今晚的表现很满意,甚至跃跃欲试道:“下回再有这种任务就可以放心交给我了,毕竟就算是真到了得近身搏斗的时候,我也是有信心能赢他们的。”
付涼无奈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同意不了一点但还是由衷道,“嗯,我相信你可以。”
闻言,唐烛抬起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告别街道上的冷风跟着青年一起进入了办公楼侧边的小门。
“不过,说实话……虽然能猜到那个人一定潜伏在我们身边,但刚刚见到西里安的时候,我还是很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
他轻轻吸口气,继续说:“特别是知道他就是西尔莎的儿子,而这些年跟随移民去往美国他也肯定很辛苦,做出这些事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所以刚刚有一瞬间我犹豫了,因为不知道他的立场和行为哪一方能作为评价他的标准。”
就算是在这种时刻,付涼也耐心听着他的话,“那最后呢?”
“最后……”唐烛看着青年轻松打开被锁住的门,边放风边说:“我意识到就算是法律也很难对他的行为做到审判作用,毕竟想要得到关于他犯下罪名的证据太难了。随后我意识到,道德才是所有评判标准的源头,法律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人们的道德感滋生出的约束工具。”
说到这里,他都觉得自己在讲大道理了。
可身旁的人却道,“嗯,我很开心你能思考这种问题。然后呢?你觉得道德直觉上,西里安的做法无论如何也是有罪的对吗?”
唐烛立刻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站在我这个受害者的立场上,你无疑是个正义的法官。”付涼拎起办公楼内走廊悬挂的瓦斯灯,带着他走进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并且提醒说,“这里很多年没人进来了,小心点脚下。”
接着,当他们已经走的足够远,完全没必要担心讲话的声音被发现时,付涼又说:“就像你说的,西里安的行为在证据匮乏的今天确实很难被判有罪,我没打算真就找人把他永远关在仓库里,但具体要如何处理他还得等今晚之后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