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离一颗心再次悬了上来,以往二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他泡茶给盛间喝,盛间又是问剑招,又是刻意提起茶的味道,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也端起茶碗抿上一口,待温度适宜的茶水滚过喉咙,滑进肺腑,这才稳住心绪,答道:“姬阁主送的,或是剑尊从前喝过。”盛间向来没什么表情,面上还是那副亘古不变的疏离,让人窥不到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盛间不再说话,叶知离也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一同安静品茶。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盛间的茶碗已见了底,出于礼貌,他便提起茶壶,想为对方再添上些,盛间右手一抬,做出了个制止的动作。这便是要走的意思了。叶知离因刚才盛间关于茶水的突然一问提起警惕来,见盛间动作也没有放下心。果然,盛间再次开口。只是这次不再是发问,而是解释。“我来玄涧阁,是为人报仇。”叶知离不解,难道是六罗门的门主死了?他现在的身份与盛间仅为三面之缘,不好多问,也不愿多问,闻言只是恭维道:“剑尊乃是重义之人。”盛间抬眼与他对视,眸同其人,如山如海。山是险山,难见山顶风貌。海是远海,难解海中真意。叶知离与这双眼对上过太多次,早已不抱任何痴心妄想。他表情没有任何错处,神情满是敬佩,似是真把眼前这人当成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仁义英雄。尊重,又客气。盛间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小院。待盛间的背影彻底消失,叶知离终于将胸中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可算是走了。他苦笑着收拾桌面,只觉这盏茶的功夫,比他死去二十年可要长上太多。炎朱盛间走后,叶知离在原地想了半天。以盛间的性格,如果只是想赔偿,大可将剑送来后转身就走,哪还会坐下来喝茶。盛间必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盛间知不知道原来的那个“叶知离”已经死了。他当初是死在了六罗门保护范围外,金丹自爆,剑毁人亡,尸骨无存。除非盛间碰巧路过那片山林,不然根本发现不了。无论盛间以为原来的他是失踪还是死亡,见到他与原来的“叶知离”容貌有八分相像,而且还会用平江雨,总会多留一份心。就是不知盛间是误以为再见故人,还是猜他借尸还魂。然而无论哪一个,他都不会承认。盛间签过了和离书,二人便再无任何干系。现在说白了他只是个仙盟派来的小联络使,混到任期满后就会回到仙盟,晋升内门弟子,继续他的修道之路。而盛间何去何从,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关心。他神情渐渐淡下来,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便回屋修炼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知离仍然待在小院里,除了日常的修炼外,偶尔陪徐宋下下棋,聊聊天,盛间没再来过,是以过得好不惬意。除了不想惹事外,还因为想修养身体。他身体的原主只是个仙盟的外门弟子,本身修为有限,前些天在郊外能与妖魔打那么久,靠的还是上辈子积累下来的剑招和走位技巧。虽然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但其实内里消耗不少,得多养上一段日子。然而即使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仍能从徐宋越来越来焦虑的情绪中察觉到点什么。徐宋本来就没什么心眼,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这天二人的棋局结束得尤其快。叶知离关心道:“心不在焉?”他今天换了身水蓝色的广袖宽袍,墨色的长发未冠,只用一根木簪简单挽在脑后,看起来不像御剑飞行的修士,倒更像人间哪个书香世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徐宋还是盘腿坐着凳子,将左手心里剩的几枚棋子一股脑扔在棋盘上,愁眉苦脸道:“这么明显?”叶知离笑了:“你自己照照镜子。”徐宋闻言还真从储物袋里掏出把镜子,对着脸左看右看,看完后将镜子也丢在棋盘上,将棋局搅得一团糟。“嘴巴都上火起泡了!”叶知离倒是好脾气,也不在意凌乱的棋局,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猜上一猜:“是因为找剩余的妖魔不顺利?”徐宋道:“你又知道了。确实是因为这个,阁主派了好些人去查,结果一无所获。能忽然蹦出来十个妖魔来围杀你,说明提前蹲了点,可他们一点痕迹都没查到,这不合常理。”叶知离想起那十个藏在修士体内的妖魔,心上罩起阴云。怕就怕敌人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冲出来给你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