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渝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闹剧,老师和学生里里外外地折腾了一番,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枉费时间。
可是,好像生活中大部分的事都是如此。
阎官和阎吏的承诺也像是总统大选时信誓旦旦的宏图一样,没有在现实中发生,一切美好的计划都随着外界关注度的下降无疾而终了。
在学生这里,他们则像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整个过程都成为到处侃谈的成就,于是在宿舍里骂阎官和阎吏成了家常,无非是吐槽祁院长如鹰犬——这存在一点争议,有人觉得祁院长其实很有大家风范,但陆老师似爪牙,沈志新为喽啰却得到了共识,大家把指责的矛头都伸向了他们两个。
陈渝期望的改变没有发生,但他觉得其他人也没有因为此事得到额外的好处,可是他们的兴奋之情却格外洋溢,他觉得他们很愚蠢,好比一个人丢了一百块钱,费尽心力找了回来,钱并没有增多,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得意,仿佛这一来一回中蕴含了无穷的快乐能量。
除此之外,陈渝还感到怅然若失,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然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罗文雁在学院座谈会上的表现——她在上下沟通中的表现很受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发言又让那位来参会的韩副校长很受震动。
罗文雁成了学院里一个有着特殊贡献的小小英雄,收获了同学们的不少赞许,而陈渝则成了一个依附英雄的人。
那以后,他们俩说起此事,陈渝只是轻描淡写地表达了对罗文雁的肯定。罗文雁笑说他是嫉妒,他只冷笑了一声。罗文雁便搀起他的胳膊笑说:“你才不会在意这些小恩小惠,同学们哪里知情,但这里是谁的功劳我最有数,我才没有那么好的逻辑,可不敢贪功。”
陈渝只是冷冷的不作回应。然而他确切不是妒忌罗文雁,女朋友被人认可,他也欢喜,他只是觉得好像有某种不公平,大约因为这个世界选才任能的算式并不是合他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是一只老虎,但是现下的山林生态急变,已经快容不下他了,灭绝也许不期就会发生。
有时候,陈渝也会觉得,大学生活其实很无趣,在一些早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醒了还是再睡一会,该下床还是一直躺着,该去操场锻炼还是去教室自习。
他也觉得,随波逐流是一种很心安的快乐。
他记得,他们宿舍曾有过一次很荒谬的比赛——比赛谁起床更晚。
“赖床是对周末最起码的尊重”,这是林芃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陈渝每次听到,都想狠狠骂他一句:“愚昧!”周末没错,赖床也没错,周末赖床同样没错,错就错在,林芃菲把每天都当成是周末,所以他每天都赖床。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他们定下来第二天早上要比赛之后,佟展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身的酒气。
彭钰问佟展:“一周七天,你有三天都在外面喝酒,到了大四更厉害,几乎天天都去喝,怎么有那么多酒喝?”
佟展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是篮球队里吃饭,我也不想去,大三的那个队长来院里喊了两次,我只能去了。”
林芃菲笑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下回要是去,也喊上我,别的不会,倒倒酒还可以的。”
佟展笑说:“带谁也不能带你,他们回过头要打我的。你肚子大,能吃能喝又能扯,大家同出的份子,别人只能吃五折,你能吃回来五倍。”
林芃菲也笑说:“酒桌原该这样,都闷闷的还喝什么酒。”
佟展又问:“刚才回来听你们在讨论,在商量什么事?”
林芃菲故弄玄虚地说:“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周五夜晚,我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宿舍大会,与会成员亲切会晤,彼此开门见山,互诉衷肠,意见明确,结果统一。”
佟展好奇地笑着问:“你们开了什么会?讲了什么内容?”
林芃菲趾高气扬地说:“已经休会了,会议结果全票通过。你来晚了,作为黑方代表,你可以直接睡觉了,明早就等着接受处罚吧。”
佟展奇道:“我怎么成黑方代表了?”
林芃菲说:“你那么黑,还不算黑方代表么?”
佟展自忖并不十分黑,但他不去与林芃菲就此事争论,因为他知道,关键不在于事实如何,而一旦成了争论,他的黑反而越会成为特点,就只问:“你们全票通过了什么?”
“不告诉你,谁让你回来那么晚。”林芃菲说着倒像是个受了气的妇人。
佟展又去问上铺的彭钰。
林芃菲在旁偷偷打手势,让彭钰不要说。彭钰却丝毫没有配合他演戏的意思,把刚才他们定的比赛全告诉了佟展。
“这个提议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佟展童趣盎然地说,像是准备做一个好玩的游戏。
林芃菲看大家都同意,就嬉笑着走到宿舍中间说:“既然你们要班门弄斧,我只好让你们开开眼。这样好了,我们定个彩头,谁要是输了,给大家洗一个月的袜子,怎么样?”
佟展心想,这有什么难的,而且决斗就应该有点乐趣。陈渝认为在被窝里看书也是一样。彭钰则连想都没想,因为他一般都不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