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工学院先来招惹的。前两天不是社团招新嘛,飞扬跑团在玉兰路上设了展位,周一下午下课的时候,学生们刚从教学楼里出来,工学院的就来挑唆了。”
学校社团招新的方式陈渝是知道的,玉兰路每年在这个时候都非常热闹。校属各个社团会提前向学校递交招新申请,等申请通过后,会分到玉兰路上的一个固定位置供社团自行布置,作为宣传团队文化和处理纳新工作的营地。
陈渝没有兴趣去关心飞扬跑团,尽管跑团的治所像是设在他宿舍一样,可对于工学院的挑衅,他还是很疑惑:“下课的时候?那是学生最集中的时候呀,发生了什么事?”
罗文雁说:“工学院有两个学生,抱着几个西瓜,刚好从飞扬跑团的展位前经过,偏偏就哄闹推搡起来,西瓜全摔在了地上,弄得展位前一片狼藉。你说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那时候正是下课的时候,飞扬跑团的人都忙着打扫了,学生们也都避着走,没有人去关心招新启示了。”
陈渝点点头说:“这么看应该是工学院故意的了。”
“张甫元他们也这么猜测,所以第二天……”罗文雁换了个感叹的语气接着说:“我也是佩服他,听说他跑了七八公里路,从附近镇上弄来了一袋冥钱,剪碎了装在黑色塑料袋里,也赶在学生下课的时候走到工学院展位前用刀子划开,全撒在那里了。”
“啊?那现场岂不乱成了一团?”陈渝似乎不能相信,诧异地转过半张脸来,要与背后的罗文雁再次确认。
“嗯,如果林芃菲在现场的话,他肯定会说乱得一比吊糟!”罗文雁讲起南京的土语来,不仅不显得粗俗,反而有一种烂漫的味道。
陈渝问:“双方社团的成员没有发生冲突吗?”
“怎么可能不冲突?但是学校跑步协会早看出他们异样,一直关注着两边的队员,生怕他们出现意外。所以张甫元这一闹,校协会马上就有人上去调解,把事情平息了下来。”
“就这样结束了?”
“后面的我也不清楚了,只听说校团委的老师把张甫元找去谈话了。”
陈渝呵呵一笑,说道:“张甫元快成谈话专业户了。”
罗文雁笑着说:“没错,他去老师办公室的次数怕是要超过去自习室的次数了。不过他的行为也大快人心!对了,昨天他们的招新比赛,有个新生配速破了3分半,对于他们冲冠来说,可算是个好事。”
“哦?”陈渝的这一声疑问很突兀,想来破3分半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的成绩。
罗文雁看着陈渝的反应,顺势小心试探着问:“你就没想过帮助他们吗?以你的能力,现在虽然不系统训练了,但也没有全丢掉,想必学校里也没有几个人有你的速度快。”
陈渝不愿谈论这个话题,生硬地回道:“没兴趣。”
罗文雁就没再问下去,以免惹得陈渝不开心。她知道田径是陈渝中学时的专长,他还曾拿过市里长跑比赛业余组的冠军,因而有此一问。但她也知道,每次一聊到这个,话题便好像变得有百斤沉重,因而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把罗文雁送回宿舍,陈渝就回自己的宿舍了。
一个人如果每天都要经历一段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场景,那他大概总是抑郁的,或者心事重重。陈渝每次回宿舍,心理上都仿佛遇到劫难,要经历一次考验。他一直怨恨大学宿舍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就像一次双色球,碰到什么样的人,就不得不与之相处,不管他是什么风格,什么脾气,什么嗜好,什么习惯,都要心存芥蒂地面对四年。
他们在读的校区宿舍楼很老旧,楼房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了,外立面不光鲜,锈迹斑驳,也倒不必计较。恓惶的是里面,倒是宽敞,可电路水路都过了时,承载能力有限,生活起居自然有很多不便。所有宿舍的格局都一样,分里外两间,里间是上下铺,是就寝的地方;外间放着书桌和衣柜,有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起居活动多在这里。
陈渝的宿舍还算干净,不至于窗明几净,但最起码,物品还是出现在它该出现的位置,椅子上虽然堆满了东西,可它还是在地上,也还是立着的;地面虽然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起码还留出了一条不宽不窄的路,可供人行走。
这都不重要。在面对舍友的时候,陈渝总有一种面对磨难的感觉。
他的舍友林芃菲向别人介绍宿舍四名成员的时候,有一句惯用的说法,叫作:陈渝佟展林芃菲,苗条彭钰压千斤。
彭钰是个白净肥腻的胖子,林芃菲时常为了气他而故意说他苗条,并且调侃他能抵过“千斤万码”。事实上,林芃菲自己现在也是个胖子,但因为他是大学之后才吃胖的,所以他总说自己的胖是暂时的,而彭钰的胖则是与生俱来并将永久持续的。
他们七层高的宿舍楼坐北朝南,位于金陵大学这个校区东南方的边缘。站在宿舍楼上再向东南望,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农田——校区处在南京的市郊。春天金黄的油菜花和夏天碧绿、秋天褐黄的稻田,像是校园的背景图片一样定期切换,从七楼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些自然风景的光临和消退。